張輝冷冷道,摘下了臉上的鬼首般若面具。
面具下的臉,和我記憶中的稍有出入,因爲張輝竟然在幾天之內便削瘦了很多,他面無血色、臉色極爲難看、瘦到露出顴骨。
六指看着張輝的臉,鬢角流下汗水:“是你”
而六指也迅速回過神來他身上還叮滿了可怕的黑金環蜂,頓時又站在原地,不敢再動彈。
我們三人就這麼沉默站着。
眼睛死死盯着桌上手錶的指針。
在這一分鐘,整個世界似乎都變得安靜了下來,我彷彿都能夠聽見手錶中秒針走動的聲音
“沙沙沙”
時間很快便走到了一分半鐘。
張輝再一次輸了。
“你輸了。”
“我輸了”
張輝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的表情,好一會兒,他的炙熱的眼神漸漸熄滅,頹然坐倒,喃喃重複道:“我又輸了。”
只是一瞬間,張輝竟已是面如死灰。
人生禁不起幾次狂賭,絕大多數人手裏的籌碼都太少,一字落錯,滿盤皆輸,便再也翻不了身。
張輝的悲劇,不在於他泯滅了鬥志,而恰恰在於他的不服輸,他至此也不肯接受自己賭輸的結局,正是這種錯誤的執念,將他一次次逼到了絕境。
看着張輝萬念俱灰的模樣,我心底不禁也有所觸動,微微泛起了一絲憐憫。
“你還不服氣嗎你以爲輸贏可以由你掌控,但實際上,只要上了賭桌,就是十賭十輸你以爲這一次的賭局,你已經想好了萬全的作弊方法,肯定不可能再輸,但我告訴你,你只是作弊記住了一杯無毒的酒,而我卻能分辨出所有酒杯中的酒是否有毒這就是你輸的原因”
張輝猛然擡頭,臉上驚詫至極不單是張輝,一邊的六指也是驚愕萬分,他也是此時才明白,我剛纔是並非只是擁有莽撞的勇氣,而更有智珠在握的信心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
“什麼”
“好好想想湯瞎子爲你吟唱的那首戒賭歌吧,他雖然給你指了一條錯路,但未必是全無好意。至少,你該爲你女朋友想想魂飛魄散的下場,你知道有多麼悲慘嗎”
“我我錯了嗎”
“已經走到盡頭的東西,重生也不過是再一次的消亡。就像所有的開始,其實都只是一個寫好了的結局。”我嘆了口氣,“放手吧,張輝。”
“”
張輝的臉上神色變幻,彷徨,猶豫,還有些許的不甘心,想必他心中也是天人交戰。
但就在此時,一直如木偶人一般默然端坐一旁的小麗,卻忽然伸出了手,輕輕握住了張輝的手掌。
她微微擡着頭,臉上依舊是冰冷的表情。
只是眼中那抹幽藍的水霧卻愈加閃亮,慢慢溢出了眼眶,順着臉龐滑落
“萬物有常,生死有命,是時候讓她回到她應該存在的世界去了。”我緩緩說道。
張輝愣愣的凝視着小麗臉上那一抹淚痕,無比艱難、又無比堅定的點了點頭。
“麗卿,將那東西取出來吧。”
當張輝將稱呼轉換的時候,他的語氣也變得溫柔,甚至不像是從他自己嘴裏說出來似的。
我相信,在這一刻,張輝終於找回了自己。
小麗伸出手,她的手掌緩緩前進,直接穿透了張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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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輝悶哼了一聲,小麗的手掌便已經探入了他的胸口,收回之時,手掌上已經多了一顆被幽藍水霧籠罩着的小石塊。
她的另一隻手,同樣探入了自己的胸腔,一顆更大的幽藍石塊被取出。
“我欠湯大師一個道歉,他全部都算對了。拿着吧,三顆,都是k送給你的禮物。”
原來這種幽藍奇石的名字叫做“”,但“k的禮物”,又是怎麼回事
沒等我問出口,張輝已經將兩顆都放進了我的手掌之中。
然後,他轉身擁抱了小麗。
奇異的一幕就此發生
張輝的身體中竟然開始冒出了黑煙,他的雙眼迅速黯淡下去,整個外表都像是從彩色照片褪色成了古早的黑白相片,然後坍塌爲一片片灰燼
而小麗的身體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了下去,如一隻水潤的蘋果快速變形爲葡萄乾
與此同時,張輝和小麗開始哼唱起了一首我從未聽到過的歌謠,調子悠揚,卻又帶着感傷,很像是一首情歌。
張輝的身體迅速崩壞,平地起了一陣風,將張輝身體化成的灰燼捲到了半空,而小麗則很快便變成了一具乾屍,陡然倒地。
飛灰飄向天際,歌聲隱隱傳來。
男聲與女聲彼此纏繞升騰着,如大地,如蒼天,如混沌乍開般原始,如浩瀚星海般溫柔。
兩性有別卻也無差,熱愛與守護總是亙古真理。
此刻,我從歌聲中卻再聽不出壓抑沉鬱,而是充滿了力量和希望。
據說,在行將朽爛的之時,水果會發出一種濃烈至極的異香,特別誘人。
但此時眼前的異景,在我看來絕非是一種毀滅之前的絢爛,而是放下謬執之後的超脫。
隨着張輝和小麗的消失,天空中那些飛舞着的黑金環蜂,也失去了維持行動的動力,紛紛一頭栽下來,就如同下了一場黑色的暴雨。
六指身上的黑金環蜂也紛紛墜落在地,而從黑金環蜂的身體之中,居然鑽出了一條條乳白色的屍蟲
我暗道一聲果然如此,空着的右手卻拔出了後腰上彆着的手槍,指向了正奮力逃跑的六指。
“站住”
六指頭也不回,跑得更快。
“砰”
我朝天開了一槍。
六指終於停下了腳步,雙手很自覺的放在了頭頂,一臉不情願的轉過頭來:“都是道上混的,一點交情都不講”
“你覺得呢我跟你有過交情嗎不要亂動啊我告訴你,我不太會用槍,你亂動的話,我一緊張,可能會走火。”
六指閉上了嘴巴,緊張地盯着我的槍口,真的一動都不敢動。
我笑道:“別的先不說,今天算不算我救你一命要懂得知恩圖報啊。你如果跑了,不就等於坑我嗎”
“你是我哥,你好人做到底,放我走,那你就是我親哥。”六指倒也光棍,腆着臉還敢求情。
我笑了笑,沒接他的話。
只將左手裏的兩顆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裏,這東西肯不能讓程城看見了,萬一他要以贓物沒收,我可有一番麻煩。
此時,不遠處傳來了擴音器的聲音,正是老刀的大嗓門,:
“裏面的人或者鬼都聽着你們已經被包圍了迅速放下武器投降,爭取寬大處理”
“重複一遍放下武器,迅速投降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頑抗到底,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