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想你去。”楚延年說。
秦語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她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喃喃道：“快顯懷了，春衫日漸單薄，肚子馬上蓋不住了。挺着肚子的時候，怕是哪裏都去不了了。”
楚延年蹙眉看着她，眼底略有些不忍。
“你這麼想去，那本王便陪你一起去吧。”楚延年道。
秦語微微一笑，“多謝王爺，孩子還沒坐過船呢，這樣算是胎教了。長大不怕水。”
小醫嗶嗶提醒：“說法有誤。胎兒本來就不怕水，他在羊水裏泡那麼久，其實天生就會游泳。只不過出生以後，有些天賦本能退化了。”
秦語意識流道：“不用科普科教，這是爲了引發情感共鳴的說法，你一個機器，你不懂！”
楚延年笑起來，“好。”
秦語轉身去做別的，他卻目光沉斂，眸色深深。
他不想叫秦語去看大船下水，也不想叫她乘船南行。
因爲船再大，其空間也是有限，豈能和陸上相比？豈能和偌大的燕王府相比？
地方小不說，還是貨船，臨時改做客船，叫一些貴胄去壓船，沾沾貴胄的吉祥貴氣。
船上條件勢必艱苦。
但這些都不是楚延年不想讓秦語去坐船的真正原因。
他的真正原因是，七公主楚婠，襄王楚玉珏，瑞安郡王沈容等人都會去。甚至連楚婠的駙馬宋軼，都在同行之列。
“你知道都哪些人要去嗎？”楚延年問秦語。
秦語搖搖頭，“這個楊晨沒說，但他說，會邀請一些人，有人會去，有人也不一定，名單沒落在實處，臨行前，他會再告訴我一聲。”
楚延年嗯了聲，“倘若屆時你又不想去了，告訴本王。”
秦語笑笑，“他們不想去尚有可能，我不想去？呵呵。”
船是她靠小醫設計的，將來行船以後，她和小郡王的生意還要走船運，旁人都不去，她也是要去看看的。她怎會因爲有不待見她的人，就改變自己的計劃呢？
臨着大船下水的前兩天，楊晨送來了一份名單。
楚延年掃了一眼，眉頭就蹙了起來。
秦語接過去看，“哈，熟人還挺多呢，這下熱鬧了。鬥地主可以湊好幾桌呢。”
楚延年：……你可長點兒心吧！
楚婠，楚姣陽，楚玉珏，沈容都赫然在列。
秦語扒拉到名單最後，終於發現個自己人，“翁福明也在船上，好久沒見大哥了。”
楚延年哼了一聲，“半路認識的大哥，叫得這麼親暱。”
秦語懶得計較他語氣中的酸臭味兒，“半路認識的怎麼了？我們是拜把子的交情。”
“不帶小寶嗎？”秦語忽然問。
楚延年嗯了一聲，“這次就不叫他去了，湯廷會照顧他，也有先生來輔導他。上午讀書，下午習武，日日不輟。”
秦語嘖嘖，比她上學那會兒還辛苦。
好在小寶聽話，並不叫苦。
三月初三一大早，秦語就同楚延年坐上燕王府掛有燕王徽記的大馬車，前往風陵渡碼頭去了。
他們啓程的時候，天都還不亮呢。
河面上波光粼粼，紅光耀眼。
河邊上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貴族的馬車都停的遠，無法太靠前，因爲碼頭上河岸邊聚集了好多下苦力的工人。
現在沒有起重機，沒有機械，凡是這樣的重活兒，都靠人力和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
秦語遠遠看着河邊上還沒下水的那艘碩大的貨船。
貨船下部的夾板底下就很高，也幸而疏通河道的工作翁福明他們幾年前就已經開始在做。
否則這樣的大船根本無法航行。
貨船頂上大部分位置是要堆放貨物的，能夠住人的船艙只佔了貨船一小部分地方，拔高了三層。
想想他們這麼些的貴胄，要在這麼小的船艙裏，度過好幾日的光景，也是夠憋屈了。
秦語不由想笑……她是喫過苦頭，過過苦日子的人，可其他貴胄就未必了。
比如那位一直拿眼角餘光，狠狠瞄了她好幾眼的七公主楚婠，和姣陽郡主。
她們這些貴女，恐怕住不慣這小小的船艙吧？
楚婠和楚姣陽站在一起。
這對姑侄以往關係並不好，都是天之驕女，誰願意做誰的陪襯？有時候還挺難玩兒在一起的。
再者，她們也有年齡差，許多話題聊不在一處。
但今日，這倆人看起來親近極了。她們站在一處，厭惡秦側妃的話題總能說到對方心坎兒裏。
就連那嫌惡的眼神，都如出一轍，姑侄倆總算有默契了一回。
“見過秦側妃，總督有請。”
楊晨身邊的小吏，上前拱手說道。
沈容正拉着楚延年說話，秦語跟他打了聲招呼，就同小吏去見楊晨了。
“見過秦王妃。”楊晨一見她，就笑着拱手。
秦語笑了笑，“你叫錯了，小心叫人聽見，參你一本。”
楊晨哈哈一笑，這麼一段時間不見，他比當初相見時，少了許多稚氣，也變得沉穩幹練。越發像一個總督大人了。
“早晚的事兒，明眼人都知道。”楊晨說，“誰要參我，就讓他去參，說不定還成了皇上開這個口的契機呢。”
秦語笑笑，“你尋我有事？”
“對，是個大事。”楊晨遠遠看了眼河邊的船，他眼神執着熱切，“這艘船，若是沒有王妃當初幫助，絕無可能造的如此順利。這麼大的載重，這麼穩健的行駛能力是我當初想都不敢想的。”
“待會兒有個敲鑼下水的儀式，皇上叫我與漕幫幫主，翁大哥一起去。”
楊晨衝她拱了拱手，“可我實在心虛，這重大祭天的敲鑼儀式，應該王妃前去。”
秦語趕緊擺手，“你饒了我吧！還嫌我在京都不夠招眼嗎？樹大招風，槍打出頭鳥的道理，你都沒學過？”
楊晨愣了愣，不由想笑。
怎麼她講起道理來，都是一套一套的？
她平日裏跟燕王爺說話，也是這麼有趣嗎？
“要想活得久，就得學會中庸之道，我悶聲發財就可以了，這種招人眼目的事兒，就別找我了。”秦語搖頭擺手，讓她去出風頭，跟要搶她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