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那瑰愕然看着秦語。
如果不是瞭解他的中原話水平,還以爲他是沒聽懂呢。
“肉也能做成這樣的罐頭?”
“差不多是這樣的。”秦語點頭。
阿那瑰看着秦語的表情立時變了,他用方言嘀咕了一句。
他笑着起身,對秦語按着肩膀,躬身行禮。
“您真是了不起的人才,這肉罐頭,您有樣品嗎?”他指了指牛肉粒和牛肉條,嘿嘿一笑,也想嚐嚐。
“沒帶在身上,下次給您送去。”秦語道。
緊接着,她又說:“這些喫食,其實都是小玩意兒。西北真正的寶貝是皮草呀!”
阿那瑰怔了怔,歪了歪頭。
“各種動物的皮毛,都可以做華麗的衣服,又漂亮,又保暖。小塊的皮草可以做奢華的坤包,讓愛美的貴婦,貴小姐們提着,既美觀方便,又是身份的象徵,這纔是真正值大價錢的寶貝!”秦語爲了叫他聽明白,說的很慢。
她邊說,邊比劃什麼是皮草,什麼是坤包。
這次,她沒有交代小醫,小醫就主動道:“我打印了一張,古裝皮草圖,你給他看看!單比劃,能比劃明白嗎?”
秦語意識流誇讚,“哎喲小醫,什麼時候這麼積極主動了?你不保護動物了?”
“切……我保護動物,他們也得喫肉啊,與其讓他們把肉吃了,把毛皮浪費了,不如教會他們如何硝制製造漂亮的衣服,包包。這叫多方位利用資源,杜絕浪費!”小醫義正言辭。
秦語覺得,懂得變通的小醫,其實挺可愛的。
但她並不打算把小醫打印的古裝美人圖給阿那瑰。
小醫不明白爲啥。
秦語比劃完,阿那瑰的眼睛已經亮了。
“奢侈的皮草、坤包?美貌、地位的象徵?當……當真嗎?”阿那瑰有點兒不敢置信。
他們硝制皮草的工藝比較落後,硝製出來的皮毛很硬,也並不光滑油亮。
做出的衣服不好看,還掉毛……很難想象,京都這裏的貴人,會穿那樣的衣服。
秦語笑了笑,“當然,我可以教你們硝制手法,你們硝制好的動物皮,可以賣給我。至於做衣服和坤包,我來做。”
小醫這會兒忽然明白過來,“啊!原來你狡猾着呢!”
秦語不理它,一個機器腦袋,它哪有情商。
沒看見皇帝正虎視眈眈地看着她呢?
她能把好處全給外族人?
阿那瑰連連搓手,表情熱切得很,這若不是在皇帝的殿宇中,他恨不得現在就看看她說的那工藝,究竟能硝製出怎樣漂亮的皮草來。
有專門接待外使的鴻臚寺卿進來,引阿那瑰去參觀行宮別院。
其實是皇帝要和自家人說話了。
秦語眼見皇帝似乎要讓她也出去避嫌。
她立即向小醫要出古風美女圖。
小醫這次學精了,它用的是秦語嫁妝裏的宣州紙,這是貢品紙張。
宣州紙選料嚴格,膠汁使用得法,成品質地柔韌、潔白平滑、細膩勻整,色澤經久不變,且不易蛀蝕,便於長期保存。有“紙壽千年”的美稱。
小醫的高端打印機,打印效果極好,看起來色澤鮮豔,人物動作都自然流暢栩栩如生。
“皇上請看,這便是皮毛硝制好,製成成衣的效果。”秦語說道。
皇上微微一怔。沒想到她還有這般準備。
皇帝看了楚延年一眼。
秦語沒解釋,就當她早有準備吧,這也沒什麼不妥的。
“這……這皮毛看起來,飽滿蓬鬆,就好像動物仍舊活着似的光亮。”皇帝忍不住伸手輕撫畫作。
畫上美人兒,也叫人驚豔。
美人兒手裏還有一隻狐狸毛坤包,比穿皮草拿團扇的仕女圖,看起來和諧多了。
坤包也是時尚界的寵兒呀!古代美女拿着也一樣起到裝飾作用,分外有美感。
“朕從未見過可以硝制的如此華麗的皮毛。皮毛一旦離開動物,它就是死的了。但你畫上的皮毛,它好像還是‘活的’。”皇帝盯着秦語。
秦語點頭,“硝制工藝不同而已。”
“這般硝制工藝,你要傳給柔然族?”皇帝蹙眉,目光審視。
“皇上多了一個供給硝制好皮毛,可以讓咱們的繡娘施展精湛手藝的原材料,等於皇上的輿圖上,多了一個州郡,不好嗎?”秦語笑說。
皇帝瞳孔微微一震。
“你說……”
“剛剛王爺已經告訴臣婦,說柔然每到寒天,犯我邊境,就是因爲,他們到冬天沒有喫的。他們不會種地,逐草而生。天寒地凍的時候,動物沒有草料,他們也沒有錢。
“想要活下去,他們犯我邊境只是人的本能。”秦語道。
皇帝冷冷一笑,“他們沒有錢,尚有騎兵可以進犯我邊境。倘若你教會了他們硝制皮草的工藝。他們把皮草賣給我們,手裏有了從我們賺來的錢,他們就能打造更多的鐵器,殺我邊境更多的百姓!”
皇帝握着茶盞,沒砸在秦語頭上,可能已經是很有修養了。
又或者,是因爲他看見楚延年就在一旁,肌肉緊繃,隨時準備衝上來。
“皇上的意思是說,柔然人天生不喜歡太平安定的生活,天生就喜歡打打殺殺。給他們錢,讓他們買茶葉,絲綢,教他們欣賞歌舞,他們不喜歡國泰民安。他們不喜歡享受這些,仍然喜歡打仗?”秦語毫不示弱。
雖然,她已經發現皇帝握着茶盞的手抖了抖,想砸過來似得。
但她仍舊目光平靜溫和,又十分堅定的回望着皇帝。
皇帝最終擱下茶盞,“你說的,也有道理,但終究只不過是你一廂情願的猜測而已。”
秦語微微頷首,用事實去驗證以前,再多的發言都是枉然。
“你退下吧。”皇帝留下了那張畫,卻揮手叫她離開。
秦語剛退出殿宇,楚延年就追了出來。
“你的想法很好。”他眸子裏星輝熠熠。
“你也被皇上趕了出來?”
楚延年輕嗤,“我是自己要出來的!”
他輕輕握住她的手,與她並肩,緩緩向辦宴席那園子走去。
“你放心,今日賜婚之事必定成不了。”楚延年垂了垂視線。
秦語忽然想起竇夫人,“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