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求，朕不同意……”
“父皇與其從民間選女子進宮服侍，何不直接從女學裏進獻呢？
“宮裏每年都要放出去一些人，那些宮女回去嫁人吧，年紀大了。不嫁人吧，沒着沒落的。孃家兄弟寬厚還好，若是遇見個惡嫂嫂，出了宮日子難過着呢！
“燕王府缺人才，宮裏可不缺呀。父皇大方一點兒多撥給女學一些人。宮裏出去的姑姑，她們規矩好着呢！
“針線房的姑姑，可以開班授課，就專門教繡活兒。御膳房出去的師傅，多半會被王公貴族聘請過去，也有些會被食肆請去。
“皇上撥給女學幾個，專門教女孩子們做飯，將來嫁人，相夫教子不是更能照顧一家人的胃口嗎？
“至於琴棋書畫茶藝，宮裏的能人就更多了！父皇隨便挑出來幾個，那放在民間就是個頂個的高手呀！
“等女學的孩子們，學個三年五年，那也是相當厲害了。到時候，她們也長開了，容貌秀美，儀態得體，落落大方。
“且女學喫得好，住的好，她們絕對比在自己那窮困的家裏成長的更好。
“反正都是要從民間選宮女進宮服侍。女學裏的小姑娘們進宮，論綜合素質難道不比民間什麼都沒學過，什麼規矩都不懂的女孩子更好嗎？”
秦語繪聲繪色的描繪着多年之後將有的情形。
皇帝有些怔怔地看着她，倒並非被她描繪的未來所吸引。
而是被她此時此刻身上洋溢的那種自信，那種坦然自若，那種平和所吸引。
她能有這樣的想法，皇帝覺得很感動……
他深以爲，他所認識的秦側妃，同竇國舅描述的：牝雞司晨、野心勃勃、必要掀起大亂，禍國殃民……絕對不是一個人。
秦語見皇帝出神，並沒有惱怒，也沒有叫她閉嘴。
於是她清了清嗓子，等皇帝回神後，繼續說道：“如果父皇擔心什麼王爺要藉着武館教學，培養兵力云云。那父皇就更應該撥人給女學了呀。
“到時候，女學就不是燕王府建立的，而是宮裏扶持，朝廷特設。是皇上您給了窮苦女孩子們這樣一個一步登天的機會！
“如果能打出宮裏的招牌，扯上朝廷的大旗，那一定能吸引更多的父母，放心把她們的孩子送到女學！”
秦語嘿嘿笑着，微微低頭。
皇帝眯了眯眼睛，她以前就是這樣，毫不遮掩自己的算計和小聰明。
哪怕有點兒小詭計，也坦蕩的叫人討厭不起來。
正如同那次，她被人關在宮中殿宇裏，她一定要留他作證，看看是誰陷害她。
皇帝在那一次，配合她懲治了陷害她的人。
這一次……他同樣心動，想要給她這樣一個機會，讓她完成她所描繪的美好藍圖。
“太子，你怎麼看？”皇帝看向太子。
太子輕咳兩聲，“燕王側妃此乃善舉，且顧慮周全，不但照顧了窮苦家庭。也給宮裏儲備了新鮮的人力。更是解決了宮裏放出去的宮女，沒有好出路的問題。若真能順利運轉起來，是大好事。”
秦語明白，這事兒一旦提到皇帝面前。要麼不成，要麼就要落在朝廷的管控之下。
現在，皇帝把事情交給太子盯着，也算非常不錯了。
唯一要防備的，是太子背後的陣營裏，有沒有破壞的力量。
諸如，白瀟瀟之流。
“行了，你別坐地上了，成何體統？”皇帝看着秦語盤腿坐在他的金殿之上，還坐的那麼肆意自在，他就非常不爽。
明明是要把他夫婦二人召進宮裏來，臭罵一頓，殺殺他們的威風呢。
結果……看着她那副笨拙又可笑，還偏偏體現出一點點孝心——忙着下跪的樣子，皇帝竟然一句重話也說不出。
不趕他們走，難道還留着氣自己嗎？
“走走，快走吧。”皇帝揮揮手，表情語氣不耐煩。
但特別熟悉他的貼身太監，卻是知道，他眼角眉梢都藏着溫和慈愛。
秦語和楚延年這邊還沒離開金殿。
那邊內宮之中，惠妃娘娘就已經得了消息。
“皇上沒有責罰？這怎麼可能？皇上最討厭女子太過好強，最忌諱古捲上‘牝雞司晨’的教訓。怎麼可能不震怒？不處置她？”
惠妃娘娘臉上肌肉緊繃，眼底是憤怒和不信。
“回稟娘娘，那秦側妃很能說，把自己摘的乾乾淨淨，而且不貪功。她把女學的功績，捧得非常好，幾乎是功在千秋了，卻把這功勞，拱手讓給朝廷和太子殿下……所以，皇上就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不處置了。”前朝來報信兒的太監道。
惠妃娘娘長出了一口氣，“狡詐……不過，世人多貪功，她倒是能看的開，放得下。她既願意出錢，又不貪享名聲……她究竟在圖什麼？”
惠妃娘娘手支着下巴，凝着眉頭，卻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得不償失，什麼好處都沒有的事兒，燕王夫婦究竟在想什麼呢？
“皇上那邊揭過算了……”惠妃冷笑一聲，“但她到底是忘了，女人的事情，還得過了女人這關……去，叫小翠到皇后娘娘宮裏……”
惠妃招過心腹，在心腹耳邊嘀嘀咕咕交代了一陣子。
“是，奴婢明白。”宮女躬身退了出去。
鳳棲宮裏，巧夕姑姑正扶着皇后娘娘在宮廊間散步。
皇后娘娘如今很喜歡到殿外走走，每日三餐之後都要散步。
這是燕王妃給她的建議，不知不覺的，幾月時間，皇后娘娘竟體態輕盈了許多。
生完燕王就開始有的肚腩，如今也平坦了。
加之她的臉上皺紋全無，皮膚光潔細膩，乍看上去，彷彿是二十年前……不，比二十年前還美呢。
皇后娘娘心情好，喜歡看別人看到她時，那驚訝更驚豔的表情。
她愈發喜歡在外遛彎兒了。
正走着，皇后娘娘卻忽然停了下來。
她對巧夕比了個禁聲的手勢。
廊外的紫藤花架下頭，蹲着兩個躲懶的宮女，此時正在小聲議論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