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秦姐姐不怪我……我不該求你的。不知秦姐姐能不能……能不能留我在王府小住幾日，我……我不想悶在家裏，整日被催繡嫁衣……我一針都不想繡。”
秦語沉默了……有點兒殘忍，要被迫嫁給自己不喜歡，也不喜歡自己的男人，還要爲此，一針一線的繡嫁衣。
“你住下吧，只要家裏人不來催，你且在這裏散散心。”
“多謝秦姐姐。”
兩女子因說這些私密話，把丫鬟僕從都遣得遠。
她們並不知道，這話恰落在楚玉珏親信，李唐的耳中。
李唐皺眉，將一切都聽見了，他也看見，魏六小姐不惜跪下相求。
見兩女子走進花園涼亭。
李唐快步去了花廳。
青城道長還在準備道場陣形。
太子夫婦和楚延年表情都緊繃着，擔憂各不相同。
只有楚玉珏表情輕鬆，目光單純。
他心裏是混沌的，很多記憶沒頭沒尾。
李唐上前，在他耳邊耳語，“主子，卑職剛剛瞧見魏六小姐，哀求燕王妃……”
楚玉珏朝他擺擺手，“且不說這些，我還有很多事情想不起來。沒有記憶力的時候，也沒有什麼判斷力。”
判斷力是基於經驗積累，鍛煉出來的。
記憶混亂，經驗略等於零。
李唐怔了怔，“那，要告訴白小姐嗎？”
楚玉珏遲緩轉過臉，“你腦子也壞了？”
李唐一愣，“啊？”
“白瀟瀟害我至此，你是她的奸細？”楚玉珏冷聲問。
李唐立即單膝跪地，幾乎激動的熱淚盈眶，“主子終於清醒了……”
楚玉珏臉面略繃……終於、清醒了？
所以，他混沌的時候，究竟做了多少糊塗事？
“可以了。”青城道長在外說道。
庭院之中，他擺上了一個小小的陣型。
幾百根蠟燭被擺成了一個卐字型。
卐字形正中間，卻空着一塊地方。
“襄王請。”
楚玉珏走上前去，在卐字形中間，盤膝坐了下來，他兩手自然放鬆的垂在膝頭上。
“玉珏……”
“他……他不會有事吧？”
太子妃眼目發紅，渾身輕顫，她緊緊攥着兩手。
太子輕拍她的肩，“不必擔心，青城道長道法高深，見多識廣。”
青城道長聞言看了太子一眼，呵呵一笑，“老道說話直白難聽，待會兒若是說了什麼不敬的話，萬望海涵！”
太子笑着點頭。
青城道長開始舞着桃木劍，在蠟燭和符籙組成的陣型中跳來跳去。
“難怪！難怪！”
陣型中忽然傳來青城道長的聲音，在陣型外的人，聽起來有點兒虛無縹緲。
但在外這幾人，都支棱起耳朵，全神貫注地聽。
“這是血蠱，以蠱主的心血養成。蠱入襄王體內之後，他與蠱主水乳交融，身心契合，血蠱入心，噬人心智……難怪他混沌失智。”
太子妃聽蒙了，“什麼意思？”
太子瞬間臉面僵硬。
一直在安慰太子妃的他，這會兒卻是搖搖欲墜。
“殿下？太子殿下？”
一旁皺眉聽得認真的楚延年也轉過臉來。
“噗——”太子猛地噴出一口血，臉朝下直挺挺朝前倒去。
“殿下？太子殿下！”
太子昏厥不醒。
楚延年忙命人將他擡進房中。
幸而郎中也在這兒，救治倒是及時。
青城道長的道法還沒結束。
他仍舊在陣型中舞劍。
太子妃臉面茫然的站在那裏，喃喃不休，“什麼意思？什麼意思？”
她一會兒看看兒子，一會兒看看太子所在的屋子……站在中間挪不動腳步。
“蠱蟲出來！”
青城道長厲喝一聲。
太子妃眼睜睜看着有三條蛇，拇指那麼粗，一尺多長的血紅色蛇，從楚延年忽然張開的嘴裏，躥射出來。
三條蛇遊弋得飛快。
眼看就要衝出陣型。
太子妃嚇得尖叫一聲，跳到門廊上。
“孽蟲速速受死！莫要害人！”
騰——
蠟燭上的火猛地落在三條血紅色的小蛇身上。
蛇被燙的“嘶嘶嘶——”發出恐怖的聲音。
“啊啊啊……”
此時，正在襄王山莊裏的白瀟瀟也滿牀打滾。
燒着蛇的火，如同燒在她身上。
她慘叫之聲，恐怖至極。
叫下人們聽見了，卻都不敢上前，紛紛躲出院子。
“啊啊……”她叫着翻滾着，從牀榻上，滾到了地上。
“救命！救我！”白瀟瀟的頭髮漸漸褪去黑色，從髮根處一點點變灰、變白……
她扔在蜷曲翻滾……
“孽蟲已除，太子妃不必害怕。”青城道長說話間，已經走出卐字陣型。
三條小蛇已經變成了三灘烏黑的血跡。
楚玉珏昏倒在陣型當中。
“玉珏，我兒！”
太子妃急忙跳下門廊，要往前衝時，又謹慎回頭看着青城道長。
青城道長衝她擺擺手，“老道去看看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身上，頭面部，都紮上了針。
他臉色灰敗，氣息奄奄。
“道長快來看看。”張郎中起身招呼他。
青城道長搭脈在太子脈門之上，良久，他輕嘆一聲，搖了搖頭。
“太子的身體，已經是燈燭將殘，強弩之末……先前的大好，康復。只是假象而已，是那女子的巫術所顯。”
張郎中也長嘆一聲，“我以爲是我學藝不精。”
“你本來就不精。”青城道長不留情面。
張郎中無語地看他一眼。
“楚玉珏怎麼樣了？”燕王問道。
青城道長點點頭，“他沒事了，年輕，耐造。”
楚延年：……
這老道說話是不中聽。
楚玉珏在太子妃的抽泣中驚醒。
他睜開眼，看着淡青色的牀帳，一時表情恍惚。
“母親？我……”
“你醒了？現在感覺如何？”
太子妃手忙腳亂的抹去臉上的淚，關切看他。
楚玉珏搖了搖頭，“有點兒糊塗，我這是……”
“你先別問，先讓阿孃問。你和那白瀟瀟真的……真的已經……你同她已經……”
太子妃呼吸急喘，說話間，嘴脣抖得厲害。
楚玉珏皺眉沉思片刻，緩緩點頭，“我有印象……但那時我……”
啪——
太子妃一個耳光甩在他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