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延年的話還沒說完,秦語就詫異地看着他。
“皇上當然知道他們是詆譭陷害。不然他能悄悄叫我們母子到這兒來見你?”
楚延年目不轉睛看着她。
“皇上想叫你出去躲一躲,順便再立大功,如此,既避開了羣臣的鋒芒,也更加鞏固了你的地位,幹嘛不去?”秦語笑看他,“你不在府上,難道我還養不好孩子嗎?你也太小看人了。”
楚延年心裏酸酸的。
他想錯了……完全想錯了!她竟然沒有半句挽留的話!沒有半分不捨!
準確地說,她甚至鼓勵他去!
“你可知,這一去就是一兩年。”楚延年嗓子哽住,說不下去。
兩年啊,不見她和小童,他受不了!
秦語點點頭,“那你要照顧好自己,聽說邊關很苦,打仗的時候更苦。如今那邊已經是隆冬,又冷又缺喫少喝,跟京都根本不能比。
“雖說你以前沒少經歷打仗的日子,但在京都安逸久了,恐怕剛去還是難以適應。我給你帶了好多罐頭。王家兄弟挺厲害的,這裏罐頭不止有水果罐頭,還有肉罐頭。
“你都帶上,到了邊關也能堅持一段時間。”
楚延年:……
他想要的是罐頭嗎?
他想要的是她依依不捨啊!
他想要的是,她柔弱地趴在他懷裏,潸然淚下,楚楚可憐地說:我不想你走,捨不得你走,你走了我睡不着,喫不香,好想你……
楚延年抱着懷裏的嬌妻,頓時覺得自己真是……矯情。
他娶得是什麼溫香玉軟啊?他娶得就是個女漢子。
楚延年心裏明白……唯有如此,他才能放心離京。
否則,妻兒嬌弱,他又樹敵無數。
他怎麼敢離開京都一兩年的時間?
唯有玉兒這樣的妻,可以在他不在京都的時候,護好她自己,護好兒子。
“知道了。”楚延年的下巴摩挲着秦語的頭頂。
一個多月的分別,這夜,能夠在這金溪谷團聚,團聚之後,則是更長時間的分離。
兩個人都很珍惜這夜的時光,抵死纏綿。
這夜比新婚夜還珍貴,片刻不能浪費。
次日清早,楚延年就要繼續上路,去往屯兵谷。
秦語則要帶着孩子,回去京都。
“萬事小心。”兩人相視,竟異口同聲。
楚延年笑了,“我是去我的戰場,我最熟悉的地方,你儘管放心。”
秦語點點頭,“京都我有許多親朋好友,皇上也照拂,你不必擔心,且義兄已經訓練出信鴿,可以來往傳信,而且速度很快,放心吧。”
都想叫彼此安心,特別是秦語,她甚至沒流露一點兒哀傷。
“辛苦你了……”楚延年摸着她的臉頰,低頭吻上她的額,“你但凡有一句委屈不捨,我恐怕都不能安心前往。”
她卻堅強地叫他心酸。
秦語笑笑,“你忘了,我是窮人家的孩子。”
“嗯?”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秦語笑說。
他給她的只是一個府邸,她卻把那裏化爲家,化爲心底的溫暖和牽掛。
“玉兒……一定、一定照顧好自己。”
楚延年不敢送她離開,他怕自己會忍不住追上去。
他一直覺得女子柔弱,他是她的肩膀,是她的依靠。
此時此刻,他才明白,她是他心裏的柔軟,卻也是他的港灣。
離別之時,他竟不敢回頭望。
他率先翻身上馬,帶着人離去。
他知道,她還抱着孩子,在他身後凝望……凝望着他一行漸行漸遠。
她不柔弱,她的內心強大而平靜。
她給他敢於離開京都,敢於撇下妻兒的底氣和勇武。
“玉兒……玉兒……”
楚延年在心底,一遍遍重複。
“照顧好自己,一定一定。”
他終於跑得夠遠了,遠的即便是他如鷹一般銳利的視線,也不可能看得見離別之處……
他纔敢回頭望。
果然,什麼都看不見了。
只有依稀的地平線。
“王爺……”朝九兜馬靠近他,“早日平定邊關,咱們便能早日回來了。”
楚延年嗯了一聲。
但他們都知道,平定邊關,打仗的事兒……不是朝夕之爭,再快再快,豈不得一年半載?
這還不算路上的時間……
楚延年收拾心情,打馬快行。
秦語此時也坐上了回京的車架。
小童躺在她懷裏,小寶枕在她腿上,兩個孩子都睡着了。
白芷冬梅坐在她對面,陳希坐在小寶一側。
“已經告訴巧夕了?”秦語問。
白芷點點頭,“巧夕姑姑說,上次狩獵時,已經看出一部分人的能力。這次再甄選人才,就比較輕鬆。”
秦語點點頭。
“但王妃如此冒險……真能求仁得仁嗎?”白芷有點兒擔憂。
秦語輕笑,“這世上本就沒有萬全的事兒,只能說,事在人爲。”
白芷深吸一口氣,緩緩點頭。
冬梅則有點兒興奮,高興得直搓手,“婢子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這輩子,還能做如此大膽,如此離經叛道之事!”
“怎麼就離經叛道了?冬梅姐姐,別亂用詞兒,這明明是壯舉!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壯舉!”白芷糾正。
秦語在一旁輕笑,目光落在陳希身上。
陳希溫和恬淡,她整個人流露出的就是溫柔堅定,卻又與世無爭的氣場。
陳希迎上秦語的視線,“王妃?”
“你怕嗎?”秦語問她。
陳希搖頭,“婢子覺得很幸運,能做小公子的乳母,能見識王妃這樣的女中豪傑。並能參與到王妃的大計劃中,婢子這輩子……沒有白來這世間走一遭。”
壯舉,總是能激起人埋藏在心底的英雄情結。
英雄情結不獨屬於男人,女人的血液骨子裏,也有這感情。
只不過,女人的英雄夢,被這世代,被許多的條條框框壓抑埋藏起來了。
一旦被髮掘出來,也是一股如洪濤般不可抑制的力量。
“等我們回到京都,就行動起來……”秦語微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