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據確鑿,冼紫英指使丫鬟,破壞洗煤設施,妄圖以詛咒之名,蠱惑人心,陷害楚夫人,事實清楚無疑。
原本這是冼紫英一個人的事兒,她家中父母親長,皆被隱瞞不知情。
但因冼夫人一直試圖包庇維護自己的女兒,導致整個冼家一同獲罪。
“如此判決,乃我們幾個家族聯合大帥派來的使者,朝廷官員一通商議,共同決定。”
幾個人都在書面決斷書上,簽字按了指印。
緊跟着,整個冼家人都要被遊街示衆了。
這天,天晴冷,接上颳着風。
西北的風颳在臉上,像刀子一樣。
但接上卻擁擠的水泄不通,百姓似乎都自發的擁擠到街道上來了。
冼家人被押在囚車上,脖子和兩隻手被扣着夾板鐐銬。
“遊街示衆,百姓讓行——”
前頭有人騎馬開道。後頭趕着牛,牛拉着囚車緩緩前行。
“就是他們家人!喪盡天良的!”
“咱們能過上好日子,家裏能有個人出去掙錢!他們就看不慣了!”
“黑了心肝兒的!只能他們過好日子,咱們老百姓過一天好日子,他們就渾身不舒坦!”
“孽畜的一家!該死!呸!”
“竟然破壞洗煤場子。我家男人說了,馬上咱們就能用上小火爐了!那東西不貴,他好好幹,幾天的工錢,就夠買了!這一家人,就是怕咱們能用上火爐,用上煤!怕咱們這個冬天不給凍死!“
衆人越說越義憤填膺,不知是誰開了頭,往冼家人臉上啐口水。
有人開了頭之後,這個氣氛就高漲起來。
“啊呸!”
“呸!狗東西!”
“爛心肝兒!”
又吐又罵又砸東西。
冼城主一路上,愣是氣暈過去好幾次。
想他冼家,已經顯赫過三代了!
怎麼就輪到他這兒,朝夕之間就敗落了呢?
這叫他如何有臉面,見泉下祖宗?叫他如何跟先祖們交代?
他轉臉恨恨看着冼夫人。
冼夫人也被砸被啐的,滿臉狼狽,臉上、頭髮上,掛着黏黏糊糊的東西,不知是痰液還是別的什麼。
她自己都嫌自己噁心。
但冼城主的目光還是把她燙了一下。
她顫巍巍擡眼。
“你滿意了?護着她,爲她辯屈!你滿意了?現在全家都陪着她下地獄!你滿意了?!”
冼城主衝她喝道。
但周圍百姓的聲音太響亮,以至於他的聲音泯沒在衆多聲浪之中。
冼夫人離得近,聽得清楚。
她垂下眼睛,轉開視線。
她口中發苦……難道她不後悔嗎?但她是一個母親啊,她會心疼自己的孩子。
她看着英兒無助又哀求地看着她……她只是一時心軟而已。
“你看看後頭,看看你的兒子,看看你的兒媳!”冼城主怒吼道。
冼夫人哪裏有勇氣回頭。
她的兩個兒子,兩個兒媳,也被迫跟着遊街示衆。
雖說兩個兒媳因爲懷有身孕,沒有帶夾板鐐銬。
但遊街的滋味又豈是好受的?
被羈押在牢裏的時候,他就一再強調。
冼紫英的一切行爲,都是她欺瞞父母兄長,自己做的。
他們家人根本不知情。
只有這個蠢婦!這個蠢婦說,冼紫英無辜!冼紫英是被陷害的!她的英兒是個好孩子,絕不會做這樣的事!
直至他們拿出確鑿證據……不單單是丫鬟的口供,更有丫鬟在現場,留下的證據!
她仍舊替冼紫英辯白,甚至辱罵審問之人……若不是如此,何至於一家人都被拖下水?
娶妻當娶賢……董家倒黴的時候,他還在笑話董家,卻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步上了董家的後塵。
他當初說,把女兒送去家廟,真是應該早些行動……
把女兒嫁給誰家,簡直就是禍害誰家!
若是早日送去家廟,也不至於一家人,如今都淪落到……
“啪——”一隻臭雞蛋,碎在他的額頭上,腥臭的蛋液,順着他的額頭,流到眼前頭,模糊了他的視線,薰得他想嘔吐。
“自作孽啊,子不教,父之過,我真是自作孽……”
冼城主終是忍不住留出苦澀淚水。
遊街示衆,是要圍着鹿邑主街道,轉一圈的。
轉到一半的時候,冼城主的兩個兒媳,忽然被人撤了下去。
緊跟着,他的兩個兒子也被帶走了。
他們似乎被帶回了衙門大牢,又或許是別處,總之,沒有繼續跟着遊街。
只有他們夫妻倆,跟着冼紫英,繼續在鹿邑所有人面前,丟人現眼。
古董鍋店二樓的雅間裏,臨街的窗戶內。
白芷看了眼自家王妃。
“他們是一家人,原本就該連坐,王妃不必心疼他們。”白芷說,“一家一起遊街的目的,究竟警告世人,一人做事,一家倒黴!所以三思而後行!”
秦語嗯了一聲,“但畢竟是兩個孕婦,萬一流產,孩子豈不無辜?”
再者,這個時代的醫療技術和條件,恐怕流產未必是一個生命的事兒,很有可能是一屍兩命的事兒。
冼紫英雖然壞,但她的嫂嫂們實在不該這麼倒黴。
“讓白牧去看看,如果她的兩哥哥,對她還有維護包庇之意,繼續讓他們遊街。剩下的路程,半米都不能少。”秦語交代。
白芷連連點頭,趕緊去找她師父。
“啊……我肚子疼,我肚子好疼!”
白牧到衙門大牢的時候,冼家大奶奶,正倒在大牢門口。
冼家大少爺一臉慌亂,“怎麼了?這是怎麼了?可是動了胎氣?怎麼辦?怎麼辦?”
白牧沉穩道:“去請大夫。”
他會些脈象和簡單的醫理。
他沒有避嫌,上前落指在冼家大奶奶的脈門上。
“救救她,求求您,求求您!”冼大少爺慌了,雙膝跪地,朝白牧叩拜。
他昔日的威容驕傲,此刻已經蕩然無存。
白牧皺了皺眉,“我不是大夫,只能幫些小忙。來人,備上一張榻,把她擡上去。這裏環境太差,擡去……擡去縣衙後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