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老軍醫馬大夫那邊,前日輕傷的一個傷員,今天上午開始發熱,下午就昏迷不醒。
晚間時候,馬大夫說人不行了,讓擡出去,不讓呆在傷員營帳裏了。
“還說他一個不擡出去,會讓其他人都染上病,所以一定要把他擡得遠遠的……埋了。”女學生說,“但他的戰友不肯,說他還有氣,還活着。兩邊就爭執起來。像是要打起來了。”
秦語一下子想起了現代社會的醫患關係。
大多數時候,患者及其家屬都是非常崇敬醫生的。
但誤會和分歧,也不可避免,經常在新聞裏看到。
甚至有家屬非常極端,傷害醫生的事情,也偶有發生。
秦語沒有小看這事兒,她連忙叫女學生帶路,親自過去看看。
“人沒死!我們兄弟在前線奮勇殺敵!爲的是啥?爲的就是還沒戰死,沒死!就被你們扔出去嗎?你們在後方,看不到前方的慘烈!”
“你們在後方,沒有跟韃子真刀真槍碰上的機會!是誰保護了你們?”
“我們保護你們的時候,不惜代價,不惜命!”
“輪到你們來救我們的時候……就扔出去?擡出去埋了?我們的命不是命嗎?”
“我們受了傷,就該死嗎?”
秦語過來的時候,雙方還在僵持。
馬大夫堅持說,那個已經昏迷,氣息奄奄的傷員沒救了。
而他的戰友不肯接受。
瞧他們的情緒,比謝五還激動,真是隨時都想動手的樣子。
但他們也懂得要敬重軍隊的軍醫。
軍醫本來就少,他們要是跟軍醫動了手,那以後的再上戰場,再受傷……可怎麼辦呢?
所以,雖然情緒非常衝動,他們也都剋制了。
一羣氣沖沖的兵卒,竟然沒動手,在這兒磨嘴皮子……
秦語覺得,相當難得了。
“小醫,檢測到了嗎?能救嗎?”
“外傷感染,重度感染引起的敗血症,導致昏迷。”小醫滴滴檢測說道,“及時搶救,治癒率在百分之八十。秦語,速度要快!”
秦語聞言,立即上前,“把人擡過來,架上簡易牀榻。準備輸液杆……”
秦語的話還沒說完,馬大夫就領着好幾個軍醫過來,“你幹什麼?!”
秦語怔了怔,“我……救人啊。”
“這人沒得救了,傷口潰瘍,人已昏迷,說明毒入心脈,必死無疑!”馬大夫說道。
“我有好的藥,還可以救他。”
“沒人能救他!你以爲你是誰?”馬大夫身後的年輕人怒道。
秦語張了張嘴,她是誰這個問題嘛……
“你是燕王妃?前天夜裏,一直在救重傷員的就是你?”馬大夫倒是看出來了。
秦語點點頭,“是。”
馬大夫卻冷哼一聲,“就是有你這樣貪功冒進,好高騖遠的人!纔會讓他這樣的輕傷員,得不到好的處理,導致現在這樣的結果!
秦語聞言一愣,感情沒處理好輕傷員的傷,還是她的錯了?
“你這老大夫,怎麼爲老不尊啊?”女學生一聽這話,氣的當即掐腰瞪眼。
秦語讓小醫不斷檢測傷員病情,現在不是意氣之爭的時候,救人要緊。
“慢着!人你不能帶走!”馬大夫皺眉說。
秦語揚了揚眉,“人你說不行了,讓擡走,這不是你的錯。畢竟每個人的見識不同,水平不同。
“但你不救,還不叫我擡走,這就是德行的問題了!”
秦語語氣有些嚴厲。
馬大夫卻說,“我斷定這人已經沒救了,只是勸你不要浪費藥材,不要浪費時間。有這功夫,不如去照顧其他有希望的傷員!”
“你……”傷員的戰友再次被激怒了。
秦語卻忽然冒出一個想法。
“我們打個賭。”秦語忽然說,“如果我能把人救活,你叫我一聲‘師父’。”
馬大夫頭髮鬍子都花白了,年紀也是軍醫中最年長的。
這話一出,整個軍醫營裏,都倒吸一口冷氣。
“哈?你還說自己不是貪功冒進?好高騖遠?”
“你管我是什麼?敢不敢答應?”秦語看着他。
“你若救不活呢?”馬大夫也盯着她。
“我也叫你一聲師父。”秦語說。
“哼……”馬大夫冷哼一聲。
他旁邊的學生說,“你這麼年紀輕輕,叫馬老一聲師父,也是你佔便宜呀!”
“放肆!”大帳門口,傳來楚延年一聲低呵。
這邊的爭執,已經驚動了許多人。
加之秦語出現在這裏,軍中很多人都知道,她就是燕王妃,是大帥夫人。
消息自然傳得更快,楚延年及匆匆趕來,就聽見她要跟人打賭。
“大帥……”
楚延年進帳,衆人連忙拱手施禮。
“我是有師父的,我師父是位世外高人。我的藥,我的醫術,我的很多東西,都是我師父傳給我的。我是個自打出生,就被父母遺棄在鄉下的女子。若沒有遇見我師父,我早就死了。
“所以‘師父’這個稱呼對我來說,比你們想象中重得多。我不是隨便張口一說。”
秦語叫女學生領着他們,先把人擡去才搭建出來的手術室暖房,“把準備工作做好,我馬上就到。”
“大帥,可以爲我們作證吧?”秦語看着他。
楚延年眉心微蹙,“我來晚了。我的兵,你願意治,我感激不盡,你不用和任何人打賭。”
秦語搖搖頭,看着他,“要打。”
楚延年深吸一口氣,看着馬大夫,“王妃所言,句句屬實,本帥可以作證。馬大夫意思呢?”
事情已經到這份兒上,話也說到這兒。
馬大夫不打這賭,在這麼多傷員軍醫眼中,豈不是怕了?慫了?
“馬某願意打這個賭!”馬大夫拱手說道。
“好!”秦語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馬大夫說完,她轉身就走了。
她速度飛快的趕回重傷員暖房。
“需要切開傷口,刮出膿液,切除被感染的皮肉組織……”小醫詳細描述起來。
秦語的手,也開始飛快的操作起來。
“你們站遠點兒,不要靠着一丈之內。”她一邊吩咐,一邊面無表情的拿起手術刀,開始刮膿切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