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覺得，大夏的女人真不好惹，一句話說得不順她心，她就冷着臉不理你。
還真讓人有點兒麻爪……
博爾吉吉特正在心裏感慨，秦語卻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着他。
“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想避免妹妹走彎路，避免她撞南牆，在自己不擅長的地方，白跌跟頭。”秦語說道。
博爾吉吉特連連點頭，“是，是這個意思，她不擅長……”
“那你不覺得自己過於自負了嗎？”秦語笑問。
博爾吉吉特微微一怔，“嗯？”
“這是她自己的人生，怎麼她沒有安排自己人生的權利，卻要聽別人在她的人生裏指手畫腳？還披着爲她好的名義？哪怕那個人是她的親哥哥，但，親哥哥不能替她走完她的一生。”
秦語笑了笑，“我知道博爾吉族長很年輕，就肩負重任。但如果你父親還在，在這次歸降大夏的事情上，你父親和你意見相左，知道你有這想法之後，就把你關起來，對你橫加指責，你會有什麼感覺？”
“我……”博爾吉吉特皺眉道，“那不一樣。”
“爲什麼不一樣？”秦語問。
“我知道歸降是爲我的族人好，能讓他們過上更好的生活，能保證牲畜不凍死病死，能讓我們族更發展壯大……這是對的事情。可央金她若留下……那不對！”
“你如何證明你的選擇就是對的，而她的選擇就是錯的？”秦語問。
“我……”博爾吉吉特氣鼓鼓的，他發現大夏的女人，不僅脾氣大，嘴皮子也厲害。
她不像博爾吉的女人，生氣了就用更高的音調。
她沒有，她的聲音仍舊輕緩，不疾不徐，只是她的話卻步步緊逼，要把人給氣死了。
“她的人生，即便有可能失敗，但她願意嘗試，周圍人，特別是愛她的親人，難道不應該尊重她的選擇？不應該信任她？”
“況且，她並不是要去爲非作歹，她只是想做一件挺好的，挺有意義，利己利他的事。可親人卻對她橫加阻攔，干涉，這是在打擊她。從小就告訴她——你不行。”
秦語垂眸笑了笑，“我不瞭解你們族人的習慣，但我不會這麼武斷、蠻橫地對待那個愛我，把我當做至親的親人。我得對得起她的信任倚靠。”
秦語說完，朝不遠處，藏着一個細小身影的地方瞟了一眼。
小醫告訴她，央金並沒有跑遠，她就躲在那兒偷看，偷聽呢。
秦語離開以後，博爾吉吉特獨自站了一會兒，皺眉凝思良久。
最觸動他的，是秦語最後幾句話。
她說，得對得起至親之人，對她的信任倚靠。
“我對得起央金對我的信任倚靠嗎？我是武斷蠻橫，否定了她嗎？我是打擊了她嗎？”
其實央金跟他說要留下的時候，他確實有點兒看不起這“伺候人”的活兒。
但見秦語帶着她身邊的助手前來。
他立刻收起了輕視之心。
他的妻子不會受到這麼好的照顧。
他更是知道，讓他的族人如今都能忙碌起來，勞有所得的那些工作……大部分都和這個女子有關係。
他頓時一點兒都不敢小看了。
“哥哥……”央金跑出來。
博爾吉吉特看着她的目光有些複雜。
“我想試試，雖然我從小做事情就沒有長性。但這次……我真的不會輕易放棄，我喜歡這裏，喜歡那些姐姐們。我想和她們一樣，能夠幫助別人。能夠做重要的事。”
央金看着哥哥的眼睛說道。
博爾吉吉特有些動容，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認真執着的妹妹。
“我……如果我這次，再輕易放棄……我就回去，你叫我嫁誰，我就嫁誰，我再也不……不嘗試了。我什麼都聽你的。”央金說着，眼睛紅了，眼眶裏蓄了淚。
博爾吉吉特想要擡手替妹妹抹去眼淚，他想安慰她，別怕，有哥呢。
但他手動了動，卻強壓着自己，沒有動。
“好，這是你說的。”
“我說的！”
“那你嫂嫂那裏……”
“我已經想好了，也打聽了這裏護士的價錢。哥哥如果覺得咱們的奴隸伺候的不專業，可以從這裏聘請護士姐姐過去照顧。一天一百錢，她們能把嫂嫂照顧的很好。喫穿用行，哥哥都不用擔心。”央金認真地說。
博爾吉吉特愣了愣，他原想說的是，你嫂嫂那裏知道你要單獨留下來嗎？她有什麼想法嗎？
沒想到，妹妹卻是把自己的後顧之憂都想到了。
“有個叫蘇白的小姐姐，嫂嫂很喜歡她照顧。”央金說。
博爾吉吉特很詫異。他以爲妹妹做事情馬大哈，什麼都不操心。
他第一次驚覺，他還沒想到的事情，妹妹已經先一步想到了，而且把人選都想好了。
看來，她是很認真的考慮過留下這件事，並且已經下定了決心了。
“好，你留下，如果遇見了什麼困難，遇見了解決不了的事情……”
“我會告訴哥哥的，你永遠是我哥哥呀！”央金笑起來，笑得甜甜的。
她睫羽上還掛着些水汽呢，卻已經笑得眉眼彎彎了，真是孩子氣。
博爾吉吉特接了利拉回去，並且真的用一天一百錢的價錢聘請了蘇白去照顧利拉。
原本利拉想留下，蘇白在她耳邊嘀咕了幾句。
利拉二話不說，就收拾東西，要回去了。
博爾吉吉特當即對蘇白刮目相看。
蘇白對他，這個掏錢的金主卻愛答不理的，幾乎不給他什麼好臉兒，也不正眼看他。
她對利拉卻是溫柔細心，照顧周到。
蘇白很瘦，胳膊腿都屬於修長的那種人。
博爾吉吉特起初很擔心她太瘦，沒一把力氣。
沒想到，上馬車的時候，她一下子把利拉橫抱起來，穩穩當當，跨上馬車。
利拉抱着她的脖子，咯咯的笑。
博爾吉吉特吸了口氣……大夏的女人，真是個個不能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