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皺眉看着俊拔。
打死妻子的事情，在若羌絕不是先例。
但像俊拔說話間這麼冷漠，這平靜的也是少有。
而且俊拔的脾氣，在若羌男人普遍火爆的脾氣中，算是謙和溫柔的。
他能打死妻子……這叫武王始料不及。
“你在推卸責任。”武王說。
“王可以問拓朗，以及秦神醫的車伕……但臣還是請王給臣留最後的顏面。”俊拔拱手說，“這婦人是個蕩婦，善妒，狹隘，不守婦道……臣一怒之下，失手打死她。但她，絕不冤枉。”
武王嘴角抽了抽，說得可真輕巧。
“她先是派下人去秦神醫住所幫忙，但實際頗爲無禮。又命拓朗去搜查，但拓朗拒絕了。最後，她把主意打到了大夏車伕的身上……真是又天真又愚蠢。”俊拔眼睛還是紅的，他不是哭了，是氣得。
武王看了這父子一眼，哼笑一聲。
“這是你們的家事，我對你們的私事不感興趣。我只知道，因爲你家裏約束不嚴，惹了秦神醫惱怒，她原本答應，無條件、不收診費，給我若羌醫治。可如今，她費力勞神，兢兢業業，卻還被人這般算計。她沒有把怒氣撒在我們的病患身上，已經是大度。”
武王輕哼一聲，“但她要診費！你們父子商議吧！這診費是你家中人招致的！”
父子倆對視一眼。
蘇薩有主意，面色平靜，他沉吟道：“臣聽聞，秦神醫有一種藥，叫什麼‘苗苗’，注射了那種藥，七天之後，人就算有了一層屏障，不會再被傳染瘟疫。”
武王看着他，面色平靜，“說下去。”
“不如，我們將這消息更加大力的宣傳下去。世人皆怕死，得知有這種藥，必定爭先去買。我們定出一個差不多，能讓六成的人，買得起的價錢。
“餘下的人，不論借，還是貸，也會打上。即便真的買不起，大部分人不會生病，也就杜絕了瘟疫蔓延。
“這部分收入，都歸給秦神醫，不足之處……我家族來補。”
蘇薩拱手說道。
武王點了點頭，“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辦。”
蘇薩領命。
“另外，”武王又說，“你們隔壁的房子收拾出來了嗎？趕緊讓秦神醫搬進去吧。病區那邊剩下的人已經不多了，秦神醫這般勞力，該有她自己的宅邸。這是我一開始就答應她的。”
“是，一兩日就收拾妥當。”蘇薩說。
俊拔眼底有光閃爍……秦神醫獨自一個女人帶着孩子，多有不便。
以後，即便她搬出自己家，也都是鄰居，需要照拂的地方也不少！
他如今已經沒有了妻……多多照顧，不怕有人嫉妒礙事了……
“俊拔，管好你自己。”阿武冷眼看着他，“秦神醫不是一般女子，更不是你能惦記的女子。”
男人看男人，一看一個準兒。
俊拔輕咳一聲，“臣……知道。”
病區這城，情況穩定。
該醫治醫治，該預防預防。
特別是這城裏的衛生情況，在秦語的指導，小醫提供各項改革舉措以後。
這病區之城，竟成了最乾淨的城邑。
甚至比王都還要乾淨。
草藥是若羌外圍遍地都是的廉價草，但草藥的香味兒一點兒都不廉價。
經秦語調配過的草藥熬煮出的味道，竟幽香陣陣，灑過這水的街道，如同開滿花草的原野。
病已經好了的病人，竟有點兒不想離開這城了。
秦語琢磨着，她差不多可以離開這兒，回去看看孩子們了。
雖然她每天一本繪本送回去。
也每天從小醫的投影中，看孩子們看繪本的視頻影像。
但到底是跟面對面，抱着孩子們，親親孩子們是不一樣的。
陪孩子們看繪本的，有時是車伕，有時是白芷或者莊嬤嬤。
但小童似乎對車伕情有獨鍾。
即便是看過的繪本，但如果不是車伕陪他們看的，他見到車伕之後，一定要讓他陪着再看一遍。
他常常笑倒在車伕的懷裏。
受小童的影響，小寶也漸漸不那麼害怕刀疤臉車伕了。
他也敢伸手摸摸他臉上的刀疤了。
“只剩下輕症患者，只要保證消毒，按劑量用藥……”秦語正交代她的助手們。
經過這麼長一段時間的配合，訓練。
她的助手已經駕輕就熟，遊刃有餘。
跟在她身邊的大夫們，也基本掌握了常用藥的使用方法。
秦語正待脫身……
“秦神醫，您快去看看吧……那、那少年醫生馬爾都，他……”來報信兒的人，臉面漲紅，若不是他意識非常清醒，也沒有病態，他就像是發病了一般。
秦語挑了挑眉，“馬爾都怎麼了？”
馬爾都發病了。
武王給他了七個病人。
七個病人給他的時候，都是剛剛出現發病前兆，還沒暈過去，只是頭疼腦熱。
馬爾都說，他的藥方，對發病初期的人有奇效。
而且，他堅信，自己的防治方法是極其有效的。
“我絕不會被傳染！”他說。
所以，秦語讓人宣傳下去的“個人衛生”舉措，他不屑一顧。
戴口罩，不能共用毛巾、茶具、餐具，用飯的時候也要分案而食。
這在大夏非常容易被接受，大夏大戶人家，都是個人一個獨立食案。
就算同桌用飯，也有佈菜的丫鬟拿着公筷，給主子夾菜。
但在若羌，他們喜歡熱鬧，圍坐在一起，大口喫肉，大碗喝酒。
馬爾都既不願意戴口罩，也不屑用秦語的消毒噴霧，出來進去，不換衣服。
“秦神醫……”
來報信兒的人，說完馬爾都的情況，卻見秦語仍慢條斯理的收拾自己的東西，絲毫不爲所動。
“大夫不是神仙，救不了不願信她，不願聽醫囑的人。”秦語笑笑，“對他，我無能爲力。”
秦語交代了助手，收拾好東西，叫人套車，她要離開這城。
她的車馬離開這城之前都要消毒。
她正等着處理好車內外衛生時。
武王來了。
阿武碧色的眸子，沉凝盯着秦語，“馬爾都雖說是傲慢之人，但他年少有學識，到底是個有才之輩。若是就這麼命喪瘟疫，實在可惜，還請秦神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