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擡起頭來。
門口的科恩闊步向她走來。
科恩站在離她兩三步遠的地方，目光灼灼看着她，“王宗笑？”
他語氣略帶些嘲諷。
雯雯咧嘴一笑，“王宗笑是我三哥的名字。”
“哦？你還有哥哥？三哥？”科恩揚了揚眉，好像在說，你繼續編。
“所以，你今天穿了你三哥的甲冑遊行？”
雯雯搖頭，“我三哥在大夏，爲表姐做生意。”
科恩似笑非笑看着她，抱着膀子，似乎在忖度她話裏的真僞。
雯雯道：“先前我沒有亮明身份，所以不好與你相認。今日你已經知道了，不用再陰陽怪氣了。”
科恩頓時有口氣，卡在胸口，不上不下……
怎麼還是他陰陽怪氣了？
先前，是誰裝不認識，冷冰冰，叫她都不理的？
怎麼到他這兒，就成陰陽怪氣了？還有沒有天理了？
女孩子們看科恩少爺在雯雯師父面前喫癟，都掩口輕笑。
琪斐露出豔羨的表情……爲什麼雯雯師父這麼厲害？
她爲何可以如此坦然自若的同堂堂大少爺這麼說話？她不怕他生氣？不怕他翻臉？
科恩獨自生了一會兒悶氣，很快就放鬆下來。
“上次說，等破了案就帶你去個好地方。今日你有空嗎？”科恩道。
女孩子們笑容更大。
她們的笑，讓科恩臉上熱熱的。
但他仍舊專注看着雯雯。
她們在笑他嗎？笑他在雯雯面前，如此沒脾氣？甚至帶着些討好？
他不在乎，他如今眼裏只有這個如驕陽一般的女子。
“晚些時候吧，我還在跟她們說話呢。”雯雯沒有答應。
科恩卻轉向那些女孩子，“跟諸位姐姐們的告罪，我想借一些時間，帶你們雯雯師父去個好地方。不知各位姐姐可否行這個方便？”
女孩子們哪裏受過科恩這樣身份的男子，如此彬彬有禮的對待？
他甚至躬身扶肩，向她們行正規的禮。
女孩子們倏而瞪大了眼睛，你看我，我看你。
“方便，方便……我們先自己討論，若研究出好辦法，再來請教師父。”
“師父你去吧，咱們的事兒不急於一時！”
“是啊，師父。你出去打仗的時候，科恩少爺來了好多次呢！”
女孩子們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見科恩還在弓着身子行禮，她們連忙幫他勸雯雯。
雯雯的目光落在琪斐的臉上。
琪斐既羨慕，又好奇的看着雯雯。
“師父你去吧，我自己想想……現在腦子有點兒懵。”琪斐說。
雯雯點頭而笑，“也好。女孩子，首先要學會的就是，自己照顧好自己。若我們都輕賤自己，不爲自己謀劃，還能指望誰爲我們謀劃呢？”
科恩聞言，狐疑看她一眼。
“請吧。”雯雯平靜看他。
兩人前後出了車行。
科恩忽然對她說：“我爲你謀劃。”
雯雯一怔，“嗯？”
“珍惜你的人，會爲你謀劃。”科恩說，“我……爲你謀劃。”
雯雯咯咯笑起來。
科恩臉上一紅，“你不信我？”
“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嗎？”雯雯問。
“你可以告訴我。”科恩道。
雯雯說，“我想要若羌的女孩子，都可以像我一樣自由。像我一樣被家人關心愛護，像我一樣，可以選擇自己要做的事情……可以像我一樣，不想嫁人，就沒人逼着她們嫁人。”
科恩聞言一怔，繼而臉面發僵。
“你還幫我謀劃嗎？”雯雯問道。
科恩無語地看着她。
科恩翻身上馬，雯雯把她的軟甲留在車行，只穿了裏頭的騎裝，兩人往城外郊野而去。
科恩帶她去的地方有些遠，卻是清幽僻靜。
兩人騎馬前行，速度不慢。
臨近晌午，就到了科恩說的地方。
一條小河蜿蜒過境，今日晴好，小河映着陽光，波光粼粼。
河裏時不時有肥碩的魚，躍出水面，又噗嗵砸進水裏，濺起一片水花。
河岸兩側，是綠茵茵的草地。
因爲河岸土地肥沃，不缺水，草地長得特別青綠旺盛。
幾塊漂亮的白色圓石頭，像是天然形成的石桌石凳。
離河岸再遠些的地方，有成片的樹林。
微風吹過樹梢，山谷，發出“沙沙”“嗚嗚”的聲音，是自然的歌聲。
雀鳥時不時撲棱棱飛起，嘰嘰喳喳地唱着讚歌。
“好靜謐，好美呀！”雯雯由衷感慨。
科恩笑起來，“我真怕你不喜歡這兒。”
“我很喜歡，謝謝你帶我來。”雯雯沒看他，她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我願意。”科恩忽然說。
雯雯怔了一下，狐疑看他，“什麼？”
“我願意幫你。”科恩不苟言笑，認真說道，“即便是你不願意嫁人，我也願意幫你。”
雯雯有點兒意外，“我沒開玩笑。”
科恩點點頭，“我也是。”
雯雯上下打量他一眼，審視的眸子裏多了些溫情，“你就像我們車行掌櫃的說的那樣……”
“他說什麼？我哪樣？”科恩問道。
“境界挺高。”雯雯笑着打趣。
科恩沒說話，心裏卻道：無非是因爲喜歡。
雯雯眺望着水面，耳邊有個聲音說：“因爲你在做自己，不屈就自己，不迎合別人。是他想接近你，而不是你想接近他……”
這個聲音太清晰了，就好像真的有人在她耳邊說話。
雯雯立刻四下看去。
是誰？
“怎麼了？”科恩關注着她。
雯雯沒看見第三個人。
她立刻想到……莫非是山魈？
“哦……晌午了，你不餓嗎？”
科恩訕訕一笑，他沒準備喫的……他聽聞小將就是雯雯，並且當衆遊行，受人讚譽時……他腦子嗡的一下，他只想立刻出現在她面前，質問她爲什麼要騙自己？
他根本沒想別的。
可是出現在她面前以後，他發現自己甚至連質問的資格都沒有。
但又很想親近她……所以就提出了，帶她來這裏。
這裏安靜，靜謐，美好……是他每次煩悶的時候，都喜歡來透透氣的好地方。
是他的私密之地。
他把自己的私密之地，分享給她……這樣，好像他們的關係也非同一般的親密起來。
但他忘了計算時間。
忘了他們趕到這裏，應該帶上乾糧。
“那……我們回去吧？我請你用飯。”科恩有些懊惱。
“這兒這麼美，剛來就要走？”雯雯詫異看他。
科恩更加窘迫了，“是我計劃不周……”
“你撿柴，我去抓魚，阿姐教過我生火做飯！”雯雯笑嘻嘻的，毫無懊喪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