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提聽得很煩。
“你不是說,最疼愛我了?說我是你的心肝兒,你的命根兒?”帕提皺着眉頭,不耐煩地說,“現在你眼睛也瞎了,身體也不行了。你這樣活着也是受罪。而且我爹也不在了,你活着也沒有希望。”
“與其等着別人煩了你,一劑老鼠藥害死你……不如現在,你自己了斷了,還能給你兒子鋪路。”
帕提勸繼夫人死。
繼夫人捂着嘴,哭得渾身發顫,“作孽啊,作孽啊……”
帕提看了看窗外的天,已經日上中天,該晌午飯的時候了。
他今兒個走了這麼一段路,還說了這麼多話,口乾舌燥,而且餓了。
“快點兒,你給我個準話。我們下晌就要去接我爹了,你最好今天就把‘事兒’辦了。”帕提催促道。
繼夫人連連搖頭,“你不是人啊!你是畜生啊!哪有這樣逼死自己母親的?你不會害怕嗎?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繼夫人越嚷越大聲,甚至頭髮蓬亂,神色癲狂地摩挲。
她抓住了帕提的褲腳,一隻手抓緊了,另一隻手死命地往帕提身上打。
她力氣沒多大,又哭又鬧的,這會兒拳頭綿軟,對帕提根本毫無傷害力。
但這舉動卻是惹惱了帕提。
“你幹什麼?!”帕提一把抓住她的頭髮,將她往後扯。
他壓低聲音,低吼道:“你想讓所有人都聽見嗎?你想讓人都知道我逼死你嗎?”
“再說,你不是願意爲我做一切嗎?你活着自己痛苦,而且拖累我!你死了纔是對我們最好的!”
“你爲什麼不肯死呢?你就這麼怕死嗎?寧願像狗一樣活在這世上嗎?”
“我看着你都嫌丟人!我不是你兒子!”
帕提越說越惱火,他抓住繼夫人的頭髮,咣咣咣地把她的頭往地上撞。
一開始,繼夫人還掙扎,還呻吟哭泣。
但隨着帕提怒火攻心,力氣越來越大。
繼夫人漸漸不作聲了,也不掙扎了。
她在他手中,如同破敗的玩偶,身體綿軟,毫無抵抗之力。
帕提終於從暴怒中冷靜下來,他低頭一看。
“啊……”
他驚叫一聲,跌坐在地,往後蹭了好幾步。
只見繼夫人的腦袋下頭流出一灘血來,她眼睛閉着,無聲無息。
帕提從頭到腳都是麻的。
他不知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才湊過去,艱難地嚥了口唾沫,伸手去探繼夫人的鼻息。
“啊……沒、沒氣了,她、他死了?”
帕提那麼胖的身體,摔倒了經常不能自己站起來。
但今日,竟靈敏的不像他了。
他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拔腿就往外跑。
他被門檻絆倒,噗嗵——狠狠砸在地上。
“嗚嗚……哥哥,我怕,我疼……”帕提趴在地上,眼淚嘩嘩往外涌。
他又疼又怕。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的眼淚終於止住。哭過的臉乾乾的,緊繃繃的。
他在地上趴得太久了,渾身都是冷的。
那個躲懶的丫頭,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帕提爬起來,抹抹鼻涕,抹抹眼淚。
他原本是要離開的,但這會兒,目光陰沉沉地,卻是回到繼夫人的屋子裏。
他關上門,撿起地上的紅寶石匕首,重新別進腰帶裏。
他又在屋子裏翻箱倒櫃的找。
他拿出一隻挺大的箱籠,來到繼夫人身邊。
“爲你兒子,做最後一件好事吧。我是爲你好,你去跟我爹團聚。免得他一個人孤單。也免得,你一個人在這裏孤單。”
“你們兩個又可以沒羞沒臊的在一起了。反正早晚都要團聚的,你們先去……再過幾十年,我也去找你們……”
帕提碎碎念着,把繼夫人塞進了箱籠裏。
繼夫人本就身量小巧,被軟禁在這裏良久,她更是瘦得可憐。
那個箱籠竟剛好能塞得下她。
“你看你,在這兒喫不好住不好,眼還瞎了……活着多苦啊。我會給你燒紙的,多燒些紙,你到那邊買些好喫的,買漂亮衣服。多買丫鬟伺候自己……”
帕提把箱籠關上,鎖緊,他拖着箱籠出了繼夫人的屋子。
繼夫人沒多重,帕提發現自己拖着這個箱籠,並不喫力。
可是該把這箱籠藏在哪裏呢?
藏在哪裏纔不會被發現呢?
“小少爺!您跑哪兒去了?奴才到處找您!”小廝滿頭大汗,迎面跑來,“晌午飯好了,就等您過去了。”
“我哥回來了嗎?”
“大少爺有事,晌午不回來吃了。叫小少爺先用飯,不用管他。晚些時候會有車來接您和繼夫人去大牢,接老爺回府。”小廝說。
“哦,好……”帕提點點頭,眼神有些不正常。
“小少爺您怎麼了?怎麼有些恍惚?要請大夫嗎?”
“沒事……這裏是我的一些舊物,我爹以前給我的。我怕我看見會想爹……你幫我埋了吧。”帕提指了指身後的箱籠。
小廝驚訝的看着那隻大箱子。
“哎呦,少爺您怎麼拖着這麼重的箱子,奴才來……”
“不用你。”帕提把他的手推開。
“您什麼時候收拾的呀?奴才怎麼不知道呢?”小廝抓抓腦袋。
“你帶我去……去郊外。”帕提說道。
“您不喫飯了嗎?再者,下晌還要去大牢啊?”
“快走,帶點喫的在馬車上喫。現在就去!”帕提催促道。
小廝見他執着,只好答應一聲,趕緊叫人備車準備喫的。
他和帕提合力將箱籠擡到了車上。
“這裏頭是什麼,怎麼這麼重?”小廝問道。
帕提陰森森地看了他一眼,“你最好別問。”
小廝被他這詭異的眼神嚇了一跳,心裏沒來由的一慌,當即不再追問了。
小廝和車伕帶帕提去了郊外樹林。
“就這兒吧。”帕提走了一陣,就走不動了。
樹林裏沒法兒走馬車,只能步行。
車伕和小廝擡着重重的箱籠還沒累,他已經氣喘吁吁了。
“開始挖吧。”
帕提站在箱籠一旁,讓車伕和小廝挖坑,把他爹送給他的“東西”給埋了。
這坑挖了有一米多,車伕和小廝試了試,箱籠可以放進去了。
“填土吧。”帕提深深看了那箱籠一眼。
車伕和小廝剷起一鏟要出一鏟的土蓋在上頭。
箱籠逐漸被埋起來,看不見了……
米迦這會兒回到府上。
他派去盯着繼夫人的丫鬟慌慌張張跑來,“少爺,大少爺,出事了!夫人她……不見了。只看見地上一灘血跡,人卻不知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