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某種奇異的感覺，牽引着她的目光，讓她朝宮殿左前方人多之處看去。
那個人就站在那兒，他沒說話，臉色平靜。
周圍站了許多人，有高聲談論的，有說笑的，也有不斷恭維他的。
但皆不能影響他，他周身似乎自帶“降噪”氣場，如鶴立雞羣，引她注目。
不知是不是秦語的目光太過灼熱。
那被衆人簇擁在中間說話的男子，也擡眸向她看過來。
秦語心跳驟然加速。
她沒想到會是這樣……
從開棺見過“阿飛”的屍首之後，她就一直在想，楚延年這次是如何打算的？
她怎麼也沒料到，楚延年會突然出現在武王的宮殿裏——以他自己的本來面貌。
秦語立在原地，隆隆的心跳聲，蓋過她一切的想法。
因爲毫無準備，她甚至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若無其事的上前打招呼？
還是乾脆裝不認識？
秦語腦袋裏一團亂麻，尚未理出頭緒。
楚延年忽而提步，向她走過來。
“秦語，冷靜。調整呼吸，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小醫平穩的聲音出現在耳邊。
秦語照它說的，調整了呼吸。
然而她並未因此變得平靜，心跳依舊快的驚人。
楚延年身高腿長，十幾步的距離，眨眼之間他便來到秦語面前。
秦語下意識屏住呼吸，凝視着他的眼，等着他的開場白。
“我們……是不是見過？”楚延年看着她的臉，認真的問。
秦語繃不住笑起來。
好一個楚延年，竟然跟她玩兒失憶！
如果不是先有“阿飛”的屍首回來，她真就被他現在的表情騙過去了。
“小姐笑什麼？你認得我？”楚延年微微蹙眉，誠摯問道。
秦語搖了搖頭，“沒見過，不認識。”
“還有，沒看出來我是婦人的打扮嗎？你該稱呼我夫人，或是秦大夫。”
裝不認識？
好，那就來唄，誰還不會演個戲？
秦語越過他，朝自己的席位走去。
“你不認得她，她是大夏來的神醫，姓秦，冷傲得很。據說連武王的面子都不一定賣。”
“怎麼？在她那兒碰釘子了？太正常了！美人兒都有幾分傲氣嘛！”
幾位大將似乎和他很熟，他們見楚延年在秦語這邊受了冷落，紛紛上前寬慰。
他和他們關係似乎不錯，幾個人同他勾肩搭背，將他帶去一旁。
楚延年卻一直把視線放在秦語身上，深邃的目光中，略帶狐疑和探究。
秦語心裏輕哼，“真能裝。”
小醫卻道：“如果不是裝的呢？”
“對呀，”秦語忽然道，“他是不是裝的，我不知道，你還能不知道嗎？你掃描了嗎？”
小醫道：“已經做了初步掃描，可以判斷出，他頭部未曾受過傷。大腦沒有淤血的陰影，腦部功能正常。未發現病變。但失憶也有可能是心裏因素造成……”
“什麼心理因素，”秦語輕嗤，“他就是裝的。你忘了，他離開之前，一直惦念如何才能顯露自己的身份，不用再偷偷摸摸的？”
小醫卻反駁道：“如果是爲了這個目的，那豈不是南轅北轍？阿飛尚且是你的車伕，可以住在秦家，可以天天見面。如今他卻是個‘來路不明’的男人。恐怕連秦家都進不去。”
小醫長長地滴了一聲，“偶像，對不起……”
小醫正懺悔之際，武王來了。
他看到楚延年的瞬間，也是生生一愣。
他盯了楚延年半晌，又猛地看向秦語。
直到旁邊的太監，小心翼翼的拽拽他的衣袖，“王，叫衆人平身嗎？”
衆人行禮已有好一陣子，武王卻遲遲未叫衆人起身。
他這會兒纔回神，“衆將免禮平身。”
衆人都落座之後，那幾位和楚延年相熟的大將，立刻向武王誇讚起他來。
“楚將軍驍勇無比！指揮若定，真乃天生將才！”
“楚將軍衝殺在敵軍之中，取敵軍首級如砍瓜切菜！太勇猛了！”
“楚將軍不但驍勇，這本事更是實打實的！”
……
他們一句接一句，竟讓武王找不到插話的機會。
等他們誇了一陣子之後，武王才得以開口，“姓楚？你不會是……”
“回稟武王，我是被阿飛將軍所救，被將軍救起的時候，頭部受到重創，且身重劇毒……據阿飛將軍身邊人說，命在旦夕。”
“阿飛將軍拿出神醫給的救命藥，才救回我一條性命……”
楚延年說着皺眉揉了揉自己的額角，“我只記得自己姓楚，別的……記不清了。印象中，我也是個將領，長年領兵打仗，守衛邊疆……”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似乎頭痛欲裂，臉色發白。
他表情太逼真了……儘管秦語一直強調他是裝的，但此時還是忍不住猛地起身，目光關切擔憂地看向他。
“武王別問了。”
“楚將軍一直這樣，他頭上受了傷，身中劇毒，一旦用力回憶過去，就會痛苦不堪。”
“這還是忍着呢，在外頭的時候，他痛苦得冷汗涔涔，渾身抽搐，我們都看不下去。”
武將們一個個都幫他說話。
武王擺擺手，“想不起，就暫時別想了。”
武王說完，目光落在秦語身上。
“你說呢，秦神醫？”
他似笑非笑，目光意味深長。
秦語聞言又坐了回去，她輕哼一聲，抿了口酒，一言未發。
“阿飛將軍是爲了救楚將軍，才……被包圍，被屠殺。”
“不過楚將軍壓制住毒性之後，就替阿飛將軍報了仇！”
將軍們七嘴八舌的解釋。
楚延年臉面沉沉，臉上還有些蒼白之色，“阿飛將軍是我的恩人，此大恩大德，楚某必以此生爲報！”
“阿飛將軍是武王的大將，聽聞他要爲武王統一西域十六國。阿飛將軍不在了，楚某一定會替他向武王盡忠效力！”
武王聞言，臉上一陣驚喜。
阿飛很厲害，但燕王爺更厲害呀！
雖然不知眼前這失憶的楚將軍，究竟是不是裝的……但他若真能替自己打仗……
武王從心底升騰起無限豪情——統一西域有望！
“好，好！”武王連說幾個好字，舉起酒杯同楚延年同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