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大伯孃,二伯孃話裏話外對文化人的尊敬和崇拜,她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在這個缺衣少穿的年代,能喫飽肚子活命就不錯了。
尤其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村人,哪裏會有心思去讀書看報,更別提上學了。
十個農民裏,至少有八個農民都交不起孩子上學的學費。
大伯孃和二伯孃當初也是因爲家裏沒有錢,所以才上了幾年學就被迫輟學了。
“唉!”
她放下書本,低頭嘆氣。
紀北年翻書頁的手頓住,扭頭看她:
“怎麼了?”
好好的,怎麼就突然嘆氣了?
慕南南垂着頭,語氣沒精打采的:
“小哥哥,現實好殘酷啊……”
她娘空有滿肚子文化,卻被現實逼迫,埋沒在了他們這個小山村。
大伯孃和二伯孃空有當文化人的夢想,卻被現實逼着,成爲了千千萬萬普普通通的勞動婦女之一。
她想,如果她們當初能繼續讀書,現在也許過着另一種人生。
紀北年不知道她從哪兒生出的感慨,卻也放下書本摸了摸她的頭,斟酌着道:
“現實的確是殘酷的。”
慕南南扁着嘴看他:
“小哥哥,你現在不應該附和我的話,而是應該開導我,告訴我現實不是殘酷的。”
這樣她心裏也能好受些。
雖然,也只是好受一點點。
她以爲經過她的提點,小哥哥下一句話肯定是安慰她的,結果:
“現實就是殘酷的。”
紀北年認真道:
“南寶,我不想騙你。”
慕南南:
“小哥哥,其實,你暫時騙一下我,也是好的。”
紀北年皺眉,發出誠實的疑問:
“我暫時騙你?”
“你也暫時自欺欺人?”
他搖頭:
“這樣不好。”
慕南南心情更糟了。
她這多愁善感的性子,可真讓她糟心。
紀北年見她垂頭喪氣的,就主動提起了一個話題:
“南寶,記得我跟你說過,我之前發明過一個榨油機的事兒嗎?”
慕南南點頭:
“記得。”
當時可把她驚到了。
紀北年放出了一個炸彈:
“其實那個榨油機,不是我一個人發明的。”
慕南南有點兒懵:
“小,小哥哥……”
紀北年繼續道:
“那個榨油機,是我跟我老師一起發明的。”
“甚至從根本意義上來說,他纔是榨油機的發明者,而我,只是把他的研究結果給做了出來,完成了他的一個願望。”
他提到這件事,目光罕見的變得有些空泛:
“南寶,他是教過我的,最好的一個老師。”
“可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嗎?”
他自問自答:
“他在西北大牧場。”
“……南寶,他20歲就取得了博士學位,之後就進了研究院,發明出來的東西和培養出來的學生不計其數。”
“可他最終的結局,卻是在大牧場終日跟牛馬爲伍。”
“甚至因爲某些原因,他發明的東西都被抹去了他的名字。”
“他從一個知識淵博的大學者,在京都都能橫着走的大名人,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