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使用的是老式的散彈槍,創傷面積極大,很難清理。
再加上顧青裴從昨晚回來到現在,一直都咬牙堅持着,傷口捱了雨之後惡化發膿,整個人又高燒不退,顯得臉色都是不正常的潮紅。
在這種情況下給他進行手術,實在是有點讓人捏了一把汗。
老四見到這樣子,哭得更是不成樣子。
爲了手術能夠順利進行下去,宋南衣和顧青裴都一致決定,讓他在外面守着。
這也就是說,接下來所有的疼痛,都只能顧青裴自己扛着,再疼也不能亂動。
對此,顧青裴一再點頭,“開始吧,我承受得住,不用擔心我的感受。”
說不擔心肯定是假的。
但這節骨眼上,再不進行手術,拖到後面只會越發嚴重。
宋南衣緊咬牙關,還是開始動手了。
她將手術刀和鑷子進行消毒,再用大量雙氧水和棉球擦拭乾淨創傷口的血痂,以此看清停留在身體裏頭的子彈。
接下來,纔是重頭戲。
顧青裴雖然一聲不吭,可攥得牀單都要碎掉的手背之上,全是幾乎要爆裂的青筋。
在鑷子觸碰到子彈時,他更是臉色蒼白得像是一張紙。
宋南衣全然看在眼中,儘可能快速的完成所有動作,將子彈哐噹一聲扔在不鏽鋼的手術盤裏時,背後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整個過程不超過一分鐘,但卻要了十二分的精力。
接下來,就是再次清除裏面化膿的壞肉,然後縫合傷口。
整個過程下來,顧青裴愣是一聲不吭。
宋南衣摘掉口罩的那一刻,覺得比自己中彈還要擔心難受。
紅彤彤的眼眶,已然說明了一切。
“接下來讓老四給你擦酒精物理降溫就可以了,我去找導師,看看能不能弄到退燒針,會比較見效。”
顧青裴就微微頷首,輕嘆一口氣,“讓你來幫忙,實在是辛苦了。”
都到這時候,他擔心的也不是自己的安危。
宋南衣突然就很想給這個男人重重的來上一拳。
哪有人差點死了,回過頭來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人家辛不辛苦。
能不能關心一下自己?
“顧青裴,你下次再這樣不在乎自己的身體,我們就……老死不相往來吧。”宋南衣氣急,放了狠話。
“好,沒有下次。”他答應得倒是挺快。
面對這麼好的認錯態度,宋南衣也就沒轍了。
畢竟顧青裴還是個病人,這時候應該讓他好好休息纔是。
她站起來,走出門去。
老四正焦急的在外面等着。
瞧見宋南衣,趕忙湊上前去詢問,“嫂子,怎麼樣,老大他……他還活着嗎?”
宋南衣:“……”
這傢伙估計是故意來搞笑的。
“放心吧,他現在沒什麼事了,但是還在發燒,你幫他物理降溫,另外適當的喝一點白開水,我去想辦法要退燒針。”宋南衣安排道。
“好好好,我這就去。”
老四着急,就要往屋裏走。
宋南衣也轉身離開。
有一不能有二,這貨肯定是故意的。
遲早要揍他一頓纔算是解氣!
心中腹誹着,宋南衣腳上的步伐卻越發加快,朝着目的地而去。
雖然已經放假,可導師還在學校進行科研項目,很輕易的,宋南衣就找到了她。
言簡意賅,她說明了來意,卻只說是自己一個朋友發燒。
經過上次論文被掉包,宋南衣卻機智找出幕後主使的那件事情,導師對宋南衣歡喜得不行。
很乾脆的,就答應了宋南衣這個要求。
只不過退燒藥的試劑只有南城大學附屬的醫院有,她帶着宋南衣一起,過去開藥。
宋南衣在走廊上等她。
焦急萬分的時候,眼角餘光瞥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很像是西雲妨。
可等她想要再仔細看清楚的時候,那抹身影又消失不見了。
寬闊無人的走廊擺在眼前,彷彿她剛纔只是眼花而已。
說不定就是眼花。
從身體裏取出子彈不算小手術,需要全神貫注,宋南衣體力都有點透支,會看錯也很正常。
只是不免有點納悶,爲什麼會以爲看到西雲妨。
她不至於對西雲妨的印象這麼深的。
站起身來,正打算再走過去看看的時候,導師已經拿着退燒藥的試劑出來了。
鄭重其事的交到她手中,“要是這一針不管用的話,你就還是帶她來醫院吧,不能拖知道嗎?”
宋南衣就點頭,謝過導師離開。
握着那一管試劑,她腦子裏再想不到其他事情,只想趕緊回到顧青裴身邊,然後給他打了退燒針。
回到寢室,才發現只有顧青裴一個人躺在牀上。
“老四呢?”宋南衣見他仍舊是燒得迷糊,就蹙眉問道,“不是讓他給你物理降溫嗎?”
這個節骨眼上,拖一分鐘,都可能是不可挽回的狀況。
顧青裴卻朝着她擺手,“他總哭,吵得我頭疼,乾脆就讓他去城南的那家國營飯店給我打飯去了。”
哈?
所以,老四就真的去了?
這智商,果然是可以。
自家老大都傷成這樣了,國營飯店那種大油大鹽的東西,怎麼可能適合喫。
只能說老四就是太聽顧青裴的話,凡事完全不考慮就直接照做。
老實又傻得可愛。
宋南衣想着,手上也沒停,很快的給顧青裴打了退燒針。
而後,用紗布沾滿了酒精,就要上前去掀開顧青裴的衣服。
顧青裴察覺,下意識按住了她的手。
“現在害羞來不及了,剛纔做手術我看得還不夠多嗎?鬆開,現在趕緊退燒纔是關鍵。”宋南衣就擺出一副職業醫生的樣子來。
擡起頭,她對上一雙黑曜石般璀璨的眸子,並不受槍傷和高燒影響,仍舊奪人心魄,“我只是想提醒你,看過了,就得負責。”
上下滑動的喉結,低沉的聲音,以及這雙眸底涌動着暗潮的眼睛。
無一例外,都讓宋南衣在這一刻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