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低笑聲引起顧清漪的注目,他的眼安靜地彎起,笑就像清泉的波紋,從他嘴角的小漩渦裏溢了出來,漾及滿臉。
察覺到對面毫不遮掩的打量,男子斂住笑,“抱歉,在下失禮了。”
“沒有沒有,公子笑起來很親切。”顧清漪搖了搖頭,她其實還挺中意這類型的。
“想來那賊人不會再追上來,一會到皓京城中時,姑娘可自行方便,以後萬萬不要輕信他人了。”
沒想到這人居然真的只是單純的救下自己,顧清漪投去讚賞的目光,不過她可是非常講道義的,既然答應了去看病,那就絕不會食言。
“公子仗義相助,奴家不勝感激,況且之前應允了公子要去府上給老夫人看診,怎可食言。”
駕車的安冬正巧聽到這句話,不屑地插口,“你一個狐媚子,怎麼可能會看診,我家公子好意相救那是他純良,可不是你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可肖想的!”
也不知自己是哪裏得罪了小哥,竟讓他有這麼大的敵意,顧清漪正準備和他說道說道。
“安東,慎言!”對面的公子先行開口,轉而十分抱歉的對顧清漪說:“真是對不住姑娘,我這小廝說話也沒個輕重。”
謙遜有禮的男子讓人好感爆棚,顧清漪覺得就衝這個,她也得去給人家看診,“不礙事的,這小兄弟也是擔心公子,是個忠心的。”
沈嘉恆看着舉止大方得體的顧清漪,怎麼也無法和那勾欄裏的鶯鶯燕燕聯想到一起,“對了,我們通行一路,還不知姑娘芳名,可否?”
“我叫顧清漪。”她覺得兩個人還算投緣,便捨去了那繁文縟節,奴家來奴家去的,彆扭死了。
女子明眸皓齒,淺笑嫣然的模樣直直蕩進了沈嘉恆的心底,他從未見過這樣明媚的女子。
“千古漣漪清絕地,海岱樓高,下瞰秦淮尾。水浸碧天天似水,廣寒宮闕人間世。”
顧清漪聽着沈嘉恆嘴裏嘟囔出的一連串,搔了搔頭,這怎麼還念上詩了?
“好名字,姑娘真是人如其名。”沈嘉恆笑了笑,“在下沈嘉恆,皓京人士。”
兩人這就算正是認識了,互相熟悉一番後,交談起來也親近許多,顧清漪才瞭解到,眼前文鄒鄒的謙謙君子,竟是首富之子。
“原來如此,顧姑娘的身世真是坎坷。”沈嘉恆聽了顧清漪簡單的敘述,對眼前這剛強的女子又生了幾分憐憫。
當事人倒是毫不在意,“嗐~這也不算什麼,人生在世哪有那麼多容易的?沈公子不必爲我憂心,還有,直接叫我清漪就好。”
這樣的稱呼讓沈嘉恆紅了臉,那可是隻有關係親密的人才能有的權利,難道顧姑娘……
但顧清漪接下來的話打破了沈嘉恆的遐想。
“我覺得我們還挺合得來的,所以你這個朋友我交下了,要是沈大哥不嫌棄的話。”
沈嘉恆略微愣了下,露出一抹釋然的微笑,竟是他多想了,“怎會,榮幸之至。”
然後,顧清漪聽到了車外安冬的冷哼聲,那小子似乎是認定了她是來攀高枝兒的。
不過是個孩子,她纔不會計較呢,雖然現在的身子也不過十五歲,但靈魂可是33歲的現代新女性,這點容人之度還是有的。
一路不停歇,終於在天黑之前,趕到了沈府。
顧清漪雖是心中早有準備,畢竟是首富,那住的也不會太差,但真正站在門口的時候,還是大吃了一驚。
豪華都不足以形容眼前的建築,這進去不得迷路?
安冬瞧着顧清漪那幅大驚小怪的模樣,冷哼一聲,“瞧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把口水擦一擦,別進去了給公子丟人!”
“清漪姑娘不必驚慌,一會隨着我進去,我爹孃都很和善的。”沈嘉恆回以微笑。
她點點頭,其實也不是驚慌,不過到人家家裏了,還是謹慎點兒好。
繞過迎門牆,兩邊是抄手遊廊,當中是穿堂,當地放着一個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
轉過插屏,小小的三間廳,廳後就是後面的正房大院。
正面五間上房,皆雕樑畫棟,兩邊穿山遊廊廂房,掛着各色鸚鵡、畫眉等鳥雀……
直叫人拍案叫絕,古人在享受這方面真是一點都不含糊,這麼大的宅子,這裝修起來,得不少銀子。
顧清漪到了古代後,深深認識到銀子的重要性,她的顛沛流離都和銀子脫不了干係。
難爲她一個視金錢如糞土的知識分子,竟也有如此市儈的一天。
“少爺!您可算回來了少爺,老夫人她……她……”
他們走到正房大院,一個兩鬢斑白的中年男子迎了上來。
顧清漪偷瞄了一眼,看那穿着,不像是一家之主,但又好像比安冬的身份高一些,難道是管家?
“福叔,祖母她怎麼樣了?”沈嘉恆一開口,顧清漪就知道她猜對了,然後又低下了頭。
福叔擦了擦額頭的汗,“少爺,老夫人這兩日都是昏昏沉沉的,清醒的時候就是喚您的名字,您快看看去吧。”
沈嘉恆心中一痛,也顧不上身後的顧清漪,隨着老者匆匆而去。
顧清漪在後面一路小跑,沈嘉恆的腿太長,一步堪比她兩步,這簡直要了她的老命。
本來奔波一個下午就沒喫東西,原主身子又弱,要不然也不會這麼不爭氣。
等進了老夫人的福安堂,顧清漪就被滿院子飄着的藥味猛住了,她生來嗅覺靈敏,又精通醫術,一下子就聞出了空氣中的不尋常。
看着沈嘉恆焦急的背影,她選擇按兵不動,電視裏都演過,這宅院裏的水可深着呢。
“祖母,孫兒不孝,回來晚了……”沈嘉恆一進屋子,就跪伏在老人家的榻前,拉起那佈滿褶皺的手,低聲說道。
顧清漪則是打量着屋內的環境,窗門緊閉,密不透風,太容易滋生細菌了,而且……
她盯着角落裏那盆看似不起眼的那株曼陀羅,看似中和了滿屋子的藥味,實則非常影響病人的休息。
“沈大哥,讓我看看?”顧清漪上前一步,輕聲說道。
這時人們才注意到沈嘉恆身後這位一直低着頭的女子,居然如此絕色。
福叔警惕起來,“少爺,這是?”
“是我的朋友,請回來給祖母看病的。”沈嘉恆抱歉地看了眼顧清漪,他剛纔探病心切,忘記了她的存在。
顧清漪微微一笑,這種時候她怎麼會計較這些呢,在得到沈嘉恆的同意之後,她第一時間打開了門窗換氣。
第二步就是搬起了角落裏的曼陀羅,徑直往外走。
“你幹什麼,這是老夫人最喜愛的花。”老夫人的貼身丫鬟墨香張開雙手攔住了顧清漪。
沈嘉恆也是不解,不是說給祖母看診麼,怎麼去搬花呢?
“這是爲了老夫人好,既然你這麼勤快,那就麻煩你搬出去了,辛苦辛苦。”顧清漪直接把花盆塞到墨香懷中。
而墨香則是怕摔了花,下意識的接住。
“沈大哥,這花不適合放在屋內養。”
沈嘉恆是個聰明的,他聽出顧清漪話中的深意,心中瞭然,隨即摒退了下人,只留下了福叔。
那名丫鬟也心不甘情不願的被安冬請了出去,連帶着那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