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當真是我的母親？”話剛脫口，顧清漪便恨不得使勁敲敲自己的腦袋，問的都是些什麼糊塗話，誰沒事出來瞎認閨女。
婦人不吭聲了，小聲啜泣着。
“其實您已經爲我做了很多了，只是誰都沒想過那顧老狗會把我賣掉嘛，您別哭了，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顧清漪往前湊了湊，卻是不好意思和婦人有什麼肢體上的接觸。
聞言，婦人的哭泣聲戛然而止，她擡起頭似乎是在找尋顧清漪所在的位置，一雙手茫然的摸索着。
顧清漪也實在是看不過去，伸出手，握住了那雙無助。
雙手交握的瞬間，仿若冰雪都融化了，不需要多餘的解釋，她們就是一家人，血緣至親這點是改變不了的。
顧清漪還納悶爲什麼看到她就會莫名的親切，現在全都找到原因了，那是血緣的呼喚啊。?
“好孩子，娘對不起你，娘不能陪伴你成長，還沒能保護好你。”婦人緊緊抓着顧清漪的手，生怕鬆開了眼前的女兒就會不見一樣。
顧清漪也流下了兩行清淚，她也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情感還是原主殘留的情感，反正就是想哭。
“若不是那顧老狗，我們二人也不會分開，娘，您別難過了，您看我不是好好的嗎？”顧清漪還以爲這聲娘會很難叫出口，卻沒想到如此順口。
這叫了第一聲，往下的話就更好說了，“娘，我是不認他做我父親的，他不配。”
聽了顧清漪的話，婦人哭得更傷心了，似乎是打開了某扇塵封的記憶大門，她哭得不能自已，直說對不起顧清漪。
顧清漪一看老孃哭得剎不住閘，更亂了，“娘，您別哭了，都過去了，您再這樣哭，女兒要心疼死了。”
“娘不哭，不哭了，我的乖女兒一下子就長這麼大了，苦了你了，苦了你了啊。”婦人趕緊擦掉了淚水，憑着感覺去摸顧清漪的臉。
發展到這裏，顧清漪就知道今天怕是問不出什麼來了，她這孃親的情緒太激動，需要一段時間來平復。
“娘，都過去了，女兒現在過的很好。”顧清漪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安慰着婦人。
婦人重重點頭，拉着顧清漪的手不肯放開，無奈之下，只好四個女人家擠在一鋪炕上，可憐巴巴的藺寒宸被安排在了顧清漪的臥房。
雖說是都躺下了，可這一夜註定是無眠夜，每個人心裏都裝着心事，等着天明呢。
喫過了早飯，顧清漪又把婦人拉到了一邊，白天的光線要好一些，她想看看她孃親的眼睛還有沒有的治。
“我兒還會醫術？”聽到顧清漪要給自己看眼睛的時候，婦人先是一陣喫驚，而後臉上掛起了慈祥的笑容還帶了一絲驕傲。
這是她的女兒啊，她的女兒不僅平安長大了，還會醫術，這讓她到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是啊娘，上天憐見，這不就給了女兒喫飯的本領嘛。”顧清漪一邊岔開話題，一邊查看婦人的眼睛，看了半天得出了一個不太好的結論。
婦人的眼睛是外力所致，不知道那顧老狗用了什麼殘忍的手段，能讓一個健康的人永久性失明。
也許顧清漪遲疑的沉默間接性告訴了婦人結果，她反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反應，柔聲道：“知道我兒是擔心爲娘，治不好也沒關係的，爲娘已經習慣了這樣生活，如今能見到女兒長這麼大，就已經知足了。”
婦人的話讓顧清漪破了防，她默默扭過頭擦拭着眼淚，最近傷情的事太多，自己都變成了愛哭鬼，這不是她的性格。
顧清漪也是在回頭間瞧到了藺寒宸的不對勁，她先安撫了婦人的情緒，然後把藺寒宸拉到了院子裏。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呢，不過這事我想自己去解決，要是我實在辦不到，我再請你出山，好不好？”顧清漪估摸着走出了一定的範圍，才拉着藺寒宸的胳膊左右搖晃，狀似撒嬌。
藺寒宸無奈的看着她，“要我如何坐視不管，清漪，你是我藺寒宸捧在心尖上的人，要我怎麼忍心看你受這苦。”
顧清漪嫣然一笑，將頭輕輕靠在了藺寒宸的手臂上，眼睛看着遠方，“寒宸，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我不想做一個事事都要依靠男人才能辦成的人，你相信我，我一定不會讓自己涉險的。”
她的語氣堅定，不容忽視，藺寒宸突然覺得，眼前的小女人不僅僅是隻狐狸，她也有她的利爪。
藺寒宸嘆了口氣，沒再說話，算是同意了。
顧清漪由衷地感嘆道：“寒宸，你待我真好。”
藺寒宸只是暫時答應讓顧清漪放開手腳，若是有不妥，他可是會隨時出擊的。
是的，不用再去深問，顧清漪便清楚那顧狗對自己孃親做下的混賬事肯定不止一樁一件，她不問是不想揭開母親的傷疤，可不是怕了顧狗。
這一筆一筆，她還要親自替自己和孃親討要回來。
只是現在的身份不方便出面，這一點就需要藺寒宸去做皇帝的思想工作了，也不是非要回侯府，只要能讓她在皓京城裏有自由活動的空間就可以了。
藺寒宸也把這事放在心上，當天下午不顧着顧清漪的阻攔，非要回去辦，顧清漪拗不過他，把這情分統統記在心上。
“看來我兒的夫君是極疼我兒的，如此爲娘就算有一日閉了眼，也能安心了。”顧清漪望着藺寒宸絕塵而去的背影發呆，身邊的婦人開了口。
顧清漪卻是皺着眉頭，“娘，可不許說這些不吉利的話，您要長命百歲呢，要一直陪着我呢。”
婦人不過四十左右的年紀，現在談及生死着實是不太吉利。
婦人笑了笑，“好好好，那爲娘就活個長命百歲，活成老妖婆。”
顧清漪嗔怪着開口，“您又胡說了。”
院子裏頓時笑聲一片，婦人不願意提及過去和那段黑暗的經歷，顧清漪也不急着追問，她不想給自己母親太大的壓力。
有時候也並非要活的多明白，能平安健康就已是足夠了。
幾日來的相處中，顧清漪知道了她母親的名字，倒是人如其名，婦人名叫林晚秋，很是溫柔。
紅錦她們也很喜歡林晚秋，平日裏更是親切的叫她晚秋姨，顧清漪不在的時候，紅錦她們就給林晚秋講述許多顧清漪的故事，經常能聽到院子裏女人們的嬉笑聲，偶爾也會有嘆息聲。
許是慢慢卸下了心防，在一個晴朗的午後，林晚秋擺了一桌家常小菜，都是她的手藝，雖然說她看不到，可菜的味道卻是相當可口。
填飽了肚子後，林晚秋放下筷子，笑道：“爲娘給你講個故事吧。”
顧清漪微微挑眉，難得她母親有如此雅興，聽聽倒也無妨，“您說便是。”
林晚秋深吸了口氣，扶着桌面站起來，摸索着走到了窗邊，逆着光背對着顧清漪，道：“今日的天氣很好吧。”
顧清漪被問的有些摸不清頭腦，稀裏糊塗地應着，“是啊，空氣也好，天氣也暖，娘，要不要扶您到院子裏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