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歡聲笑語的玉凰宮裏,現在僅剩寥寥三兩個宮人,還有滿地梧桐落葉,昔日曾經拳打朝中大臣,腳踢六宮妃嬪的清嘉公主,因爲先皇的暴斃,徹底成了過時人物。
唯一還能算得上價的,就是她的那條命,李南靈幾次三番的上吊撞牆,總算換來了霍惜韶入宮相見。
宮門外。
“惜韶,那個公主現在精神不一定正常,你身體嬌弱,進去之後,若感覺有什麼不對,不必顧忌任何事情,立刻出來!”
裴寧穆對外甥女嚴肅的說道。
旁邊的裴齊立即接話:“是啊表妹,現在她那個昏庸皇帝爹已經死了,不過是個被妹妹搶了丈夫的棄婦,你跟她無冤無仇的,不知怎麼非盯上了你?真是晦氣。”
“齊兒慎言!”
裴齊被父親瞪了一眼,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同時衝表妹霍惜韶調皮的眨眨眼。
霍惜韶也算是將門之女,可惜父親馬革裹屍,母親遁入空門,本家只剩下一個常年領兵在外的叔叔,她無依無靠,只能住在外祖母家。
外人都覺得她可憐,實際上只有霍惜韶自己知道她有多麼幸運。
不僅外祖母疼惜,舅舅關愛,舅母也將她視如己出,表姐、表哥更是有什麼好喫的、好玩的都先可着她,不僅如此,遠在邊關的叔叔每逢過年過節,金銀都是成箱給她寄來。
除了天生體弱外,她過得可比整個京都的女子都瀟灑自由多了。
“那個清嘉公主並非善類,現在一無所有,又莫名其妙非得見你,大概是你曾經在什麼地方得罪她了卻不自知。”裴寧穆將一把精緻的匕首遞給霍惜韶,叮囑道:“總而言之,萬事小心。”
“惜韶明白。”
霍惜韶快速將匕首收進袖口,帶着病弱氣息的說完,轉身進入玉凰宮。
背對父子二人時,她臉上乖巧懂事的表情瞬間收斂,轉而化爲陰狠怨恨,彷彿被地獄歸來的厲鬼突然附身,不然無以解釋自幼受盡寵愛的她,怎麼會做出這樣的表情。
宮殿內。
昔日的帝都明珠清嘉公主李南靈,現在腳戴鐐銬,身着夏裝,披頭散髮的坐在牀邊,露在外面如牛奶一樣白皙的臂膀,被刮進殿內的秋風一吹,激起一片片小疙瘩。
聽見腳步聲。
她似是樹林深處最無知無覺的小獸,擡眼望去,秋水一樣的眸子裏,滿是單純好奇,毫無惡意。
吐出口的卻是:“李南靈,你把身體還給我。”
沒錯。
這個頂着李南靈的臉,李南靈的身份,替她被囚於玉凰宮,替她戴腳銬,承擔惡名的人,纔是裴寧穆的外甥女,霍惜韶。
而對面的人--
纔是大婚當日,父皇暴斃,被夫婿休棄,眼睜睜看着妹妹李雲嵐搶了她的夫君,癡傻的異母弟弟當上了皇帝的李南靈。
“嗤!”
李南靈笑了一聲,像觀賞某種動物一樣,圍着霍惜韶踱了幾步,語氣傲慢又得意:“我爲什麼要把身體還你?上天給了我這具身體,就是爲了讓我替父母報仇,殺光那羣欺我瞞我騙我的人!
你這一十七年生活的夠幸福了,你的身體借我報仇又能怎麼樣?”
她沒想到,堂堂一國公主,竟能無恥到這種地步,不過聯想到自己腦中獲得的關於李南靈從小到大的記憶,也不足爲奇了。
被先皇溺愛壞了的公主。
別人的尊嚴、別人的家人、別人的性命,在她眼裏,一文不值。
霍惜韶嘆了口氣,好笑的反問道:“報仇?給先皇喂慢性毒藥的,是你這個親生女兒,你既然想報仇,自盡不就行了,霸佔我的身體不還算什麼?”
“我是被封爭騙了!”
提到這最痛心之處,李南靈目呲欲裂,怒吼出聲,好在這宮殿夠大,只有兩人,聲音並不會傳出去。
話音未落。
霍惜韶接着反問道:“那是你自己蠢,與我有什麼關係?佔我的身體,搶我的身份,騙我的家人爲了你所謂的報仇去送死,我絕不同意!”
“你同不同意都沒用!”
李南靈狀若癲狂,又十分得意,又恨又笑的說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父皇死了,他們身爲臣子,爲什麼不殉葬,憑什麼不殉葬?我是公主,我要他們死,他們就得死!”
“怪不得封爭喜歡李雲嵐,而不喜歡你,就連碰你一下,都覺得噁心呢。”
霍惜韶笑眯眯說道。
李雲嵐是李南靈的異母妹妹,從小到大沒少被李南靈欺負,結果現在翻身做主人,成了封爭的正妻。
果然。
她說完這話之後,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李南靈瞪大眼睛,“呼哧呼哧”喘着粗氣看她,恨不得上來食其肉,飲其血。
霍惜韶接着道:“人蠢,就不要怪社會,被男人騙的多,像你這樣,被男人騙着給親爹喂毒藥的,李南靈,你絕對是古往今來的獨一份!”
“你以爲我不敢殺你?”
李南靈忍無可忍,從袖間拔出匕首,便衝了過去。
冷笑道:“現在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猜,我殺了你以後,你等在外面的好舅舅、好表哥會不會爲你報仇?哈哈!他們還會安慰我呢。”
癲狂而又得意的說完這些話後,她一挑眉,對準霍惜韶的脖子猛的刺了過去。
“封爭!你還不出來?”
霍惜韶大喝一聲,雙腳一抖,本來限制行動的腳銬分裂兩半,她翻身上了牀,動作敏捷的爬到了另一邊。
與此同時。
封爭從牀底下爬出來,與霍惜韶並肩而立,目光震驚而又厭惡的看向牀對面,舉着匕首的李南靈。
“你?好,你們兩個狗男女,我現在就爲父皇報仇,你們都去死吧!”
李南靈踩在牀上衝過來。
霍惜韶人都傻了,跑到另一邊後,着急的扭頭對封爭說道:“那可是我的身體,你別把她弄死了!”
誰稀罕一個過時刁蠻公主的身份啊?她還指望換回去呢。
“我知道。”
封爭應了一聲,正準備空手奪刀的時候,卻見李南靈反手朝她自己的肩膀插去,鮮血頓時涌出。
霍惜韶哀嚎一聲:“我的!”
那是她自己的身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