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華下樓，聽到彥知聞漫不經心地對陳霜說。
“你家人現在想訛節目組，鬧到我這裏來了，你自己看看怎麼處理吧。”
雲華愕然，忍俊不禁，只覺得他每次說話都這麼噎人，明晃晃一刀直刺過來不留情面無從躲起，跟他共事簡直是夭壽的過程，
不用想，陳霜臉上表情肯定異彩紛呈。不過雲華可學不來這麼張破嘴，有打嘴仗的功夫她寧可做實事兒陰人一把。
她聽見陳霜哽咽着訴苦，農村出身，家裏重男輕女，不甘平凡，懷揣夢想背水一戰。
那哀婉動人的聲音語調，那恰到好處的嚶聲抽泣，雲華大受觸動，捂着心口
真t精一個
絕不是歧視，出身普通、見識短淺的人入這一行，很容易被光鮮的表面所迷惑，進而喪失自我擱淺歧途，或者心理變態患得患失，她估計着陳霜從小餓怕了長大了纔想喫獨食，如今看來她這一家人也都不是什麼好種，蠱咬蠱養出了陳霜這麼個蠱王來。
雲華撇撇嘴，徑直越過他倆進了會議室，她沒興趣圍觀鱷魚的眼淚和餓狼的憐憫。
模特們魚貫而入，像任人挑選的豬肉白菜一樣接受着批評和貶低，大屏幕上依次播放着選手的高清硬照。
彥知聞還在門外和小白花纏纏綿綿到天涯，元歸一正閉目養神，指尖揉着額角，彷彿並不關心，而ssq和李狗蛋兒則是菜市場裏最挑剔的兩個大媽，攜手並肩，指指點點，嘴裏噝噝地噴着毒液。
“這種動作非常怪異，你看起來就像藏傳佛教裏跳大神的薩滿。你家是哪兒的你們那兒的土特產是不是符紙狗血黑驢蹄子什麼的”
被點到的選手出門正撞上鏡頭，她氣得嘴脣都在發抖。
“我質疑選片拍出來不是那樣的而且評委太惡毒了，我希望他出門注意看車別採了我不想說話”
“i＇orrybutihavetosaythatyouhavenothingtodoithaestheticfeelingaaaahanytissueherejesoone＇saprincess”
對不起，不過我必須得說，你跟美感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天惹，有紙巾嗎，這可真是位玻璃心小公舉呢
選手擺了擺手，捂住臉上的淚痕，逃離了鏡頭的攝入範圍。
“你的腿很長，我看到了，我也看到你的肉很垮，橘皮紋掉了一地。你這個表情是在質疑嗎不，不要質疑自己，你是最胖的。”
方卓爾直接對鏡頭比了箇中指，後期人員打了馬賽克。
“fine，他絕對是嫉妒我比他美，這個公報私仇羞辱我的小婊砸，走着瞧。”
“yourndit＇ssopcidstraightforardbareled”
你的大腦，死氣沉沉，直截了當，動也不動。
選手怯怯地對鏡頭說。“我沒學過英文，我聽不懂。”
“妝都花成蛻皮蛇了，你三歲的時候父母沒教你怎麼洗臉嗎”
辛迎聳聳肩。“真不是人，在太陽地兒里人肉燒烤的又不是他。”
輪到雲華，當那張快要濺出屏幕的硬照出現時，她明顯注意到兩人交換了一個驚異的眼神，她來不及思考那是什麼，只聽ssq一臉憂鬱地說。
“icanseetheaininyourinnerthat＇sreallysothingcontrolyourselfdonotbeacruelbeastdear”
我能看到你心有猛虎，了不起，不過小寶貝兒，你得控幾你記幾，別讓它吞噬了你。
她心裏悚然一驚，又正對上元歸一忽然睜開的目光，犀照光火，自上而下深深地審視着她，像一盞亮進心裏的探照燈，周圍迅速噤聲。
雲華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氣場壓制，她本能地畏懼，冷汗涔涔而下，這種被一覽無餘的感覺，並不好。
元歸一卻什麼也沒有說，閉上了雙眼，彷彿剛剛只是雲華渙散走神的一個錯覺但她已經明白了，誰纔是真正決定去留、掌握話語權的人。
硬照評點之後，所有的選手來到了大廳，那裏有一塊亮着所有人照片和名字的led展板，評委團在一番討論之後，由元歸一宣佈淘汰名單。
在唱名中，人像一張張黯淡，人名一個個消失，稍顯歪瓜裂棗的都被篩走了，留下的九個人面面相覷。
雲華明顯感覺到幾位決策者對自己的失望，點評時留下了餘地。
爲什麼她自認爲這次硬照pose還算有新意，發揮也在正常水平。她一時想不明白，只好先等結果。
元歸一直接點出了本次最佳硬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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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中，林鶴望。
“這張照片用心了，有態度。你的輪廓有一種東方的古奧神祕之美，可以在拍片中保持這種獨特的標籤。”
而與此同時，被淘汰出局的九位選手已經紛紛收拾完個人物品準備離開超模別墅，有人擁抱，有人小聲啜泣，這是獨屬於失敗者的淒涼，和大廳中央的風光形成戲劇性落差。
不同機位交替拍攝，第一集就用鮮明快剪來體現賽制的殘酷。
“第二名，雲華。”
雲華接過自己的照片，謹慎而期待地看向元歸一等着後文，卻出乎意料地沒有聽到任何點評，她悻悻然走回原位，撞上林鶴望筆直、鋒利而嘲諷的目光，隨即移開，轉而觀察周圍的選手。
她並非對得失全不在意。
不過是一次摸底考試，太過於執着糾結一兩寸差距，反而會遺失更多關鍵信息。雲華目前處在信息不對稱的狀態，她很需要了解對手情況，以自己多年的經驗做出分析，從而穩中求勝。
“第三名，嶽凌霄。這張硬照對於性別標籤有很大突破，值得讚賞。”
嶽凌霄是個颯爽的中性短髮女孩兒，她恭恭敬敬鞠個躬道謝，回身時衝雲華輕鬆地笑了笑。
“第四名，方卓爾。性感很好，不要濫用。”
方卓爾撩了撩頭髮，風情萬種地走了回來，對着鏡頭給了個電力十足的ink。
“第五名，遲新野。肢體的力量感是有的，在動作設計上再琢磨，爭取發掘自己的優勢。”
脫離了鏡頭，遲新野本人看起來柔弱而易碎，五官清淡，書卷氣息濃郁，像一抹隨時可能消逝在空中的墨色，但硬照卻異常有侵略性，非常抓人。
“aer，the6thkeenfasnsensebeautifundrablefaceckofpoer”敏銳的時尚感，美麗而令人難忘的臉龐，缺乏力量。
aer湖藍色雙眼微微泛起笑意，點頭致謝，佇立一旁，猶如一株寧靜優雅的香根鳶尾花。
“第七名，辛迎。鬆懈，拘謹的身體語言和你的面部傳達不相符，及時調整狀態。”
長腰長腿，五官深邃，辛迎的相貌極具傳統歐式審美風格，眉峯修長立體，山根挺拔流暢，而最引人注目的當屬微寬的牙縫諸如此類的小缺陷恰恰是時尚圈認爲具有鮮明特色的部位，如果出張好片，會因跳脫而增色很多。她走到雲華不遠處，以抱臂的戒備姿勢站立。
“第八名，項禾禾。缺乏鏡頭感的掌控，但作爲沒有經驗的新人來說，很有潛力。”
項禾禾髮長及肩，髮梢部分染了大膽的漸變電光紫，隨着走動搖曳開異彩的波浪。她倨傲地環顧四周，彷彿拿到的不是倒數第二名。
“最後一個殷玥，有點危險，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定位。”
殷玥是個有些內向的農村姑娘，說話略帶鄉音，所以少言寡語，但外貌條件很亮眼，一雙眼眸清澈明潤，是塊璞玉。
雲華在心底快速分類貼好標籤，對局勢有了個大概的判斷，儘管她打定計劃，第一次硬照比賽要避開鋒芒，不願成爲衆矢之的，但沒能拿到最佳硬照，內心還是有些微失落。
當然，不是爲了物質。她有經驗，打眼一看就知道那些是outlets的折扣款，看着豐富，大大小小加起來纔不過兩三萬，卻足以讓初出茅廬的小姑娘們晃了眼。也不是爲了展示照片，那簡直是能讓人生理性厭惡的精神污染。
她只是突然發現，勝利本身，就是一件讓人心生愉悅的事。
平心而論，雲華不過是利用成熟的道具組織經驗完成拍攝罷了，說是投機取巧並不爲過。論走心程度，林鶴望贏得並不虧。有這樣出乎意料的強勁對手，反而讓雲華對比賽生出了幾分額外的樂趣。
高手對決，失之毫釐，謬以千里，那微妙的毫釐，究竟在哪個關鍵的節點
是不是以後拍攝過程中，骨子裏的獰厲可以適當束縛一下，取而代之，是別的能引發共情的什麼東西
雲華好像突然懂了ssq的那句話。
報復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仇恨耽延的前途。一兩次使絆子，從根本上來說完全是隔靴搔癢毫無營養的屁事兒，要讓對手認知到自己的無可比擬，無可逾越，進而產生對強者的敬畏心。
她極其迫切地需要一張注入靈魂的硬照，裏裏外外，徹徹底底，吊打陳霜個托馬斯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