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裏暖融融地纏繞着馥郁的酒氣與花香，雲華把外套脫下交給侍者，舉起一杯香檳，跟在景顏的身側，她們像兩條柔軟的魚，在無數張或熱情或冷淡的面孔之間交錯遊過，引起漣漪般追隨的目光。
景顏壓低了聲音，溫柔地鼓勵她。
“他們多多少少對你都有了解，不用太拘謹。展示真實的自己，享受這份際遇，跟我來。”
每個社交場合都會有幾個核心人物，他們對聊天氛圍和人脈圈層掌控得恰到好處。由他們引薦的新人在剛剛進入到社交體系中時，都會接受被動評估的過程，而這些新面孔的表現也會間接影響到其他人對核心人物的評價。
這是高質量社交圈中大家心照不宣的遊戲規則，那些注目，與其說是對雲華的關注，不如說是衡量她的加入到底能爲這個社交體系帶來多少價值。
雲華心知，段景顏並沒有講到這一層，顯然是不希望她初次亮相便擔負過多的心理壓力。
承擔着太多閃光的期許，不想再讓身邊的人失望。雲華點了點頭，調整好狀態。
“這位是靳羽西女士，創立了羽西品牌，對美容品很有心得，同時也非常關注中國時尚界新力量的動態，和我們gxy一直保持着非常親密的合作關係。”
段景顏從容地爲雲華做着介紹。“當然，羽西姐在生活中也很有情趣，如果你見識到她的茶道，雲華，我敢保證，你一定會非常驚歎的。”
“茶道是一門讓人心靜的藝術，希望有機會能跟羽西姐學習學習。”
雲華舉杯致意，初次見面，坦誠的稱讚對於提升第一印象非常有益。
“當然，我更希望學習的，是您面對問題、處理問題時的智慧和風度。”
她並不是推銷員，不需要靠恭維別人來推銷自己。只不過每個人在社交中都有情感訴求，比如靳羽西，一生致力於傳播理念，那麼她的情感訴求，自然是希望從受到影響的人身上獲取積極的反饋。
如果花一點點心思，就能成爲令人愉悅的、受歡迎的人，爲什麼不呢很多時候人之所以失敗，恰恰是出於抗拒和封閉。
多一個人脈節點，就多出一個珍貴的契機。
靳羽西果然很受用，她溫和地說。
“優秀的年輕人，尤其是女孩子，總是承受了太多不該承受的壓力和誤解，我理解的。”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雲華，雲華知道，靳羽西是一個對穿着要求很挑剔的人，心底暗自舒了口氣。
雲華在段景顏提供的各式禮服中，選擇了一件簡潔精緻的黑白刺繡塔夫綢傘裙，裙襬長度稍過腳踝，巧妙地遮住傷患處。顧及到身高可能給別人帶來壓迫感，她只穿了一雙絲絨平底鞋，既符合dresscode，又不過分誇張。
“現在的女孩子都這麼會穿嗎很時髦，很優雅，景顏，你的小朋友還真是讓人驚喜。”
靳羽西笑了起來，衝身邊的友人遞了一個眼神。“今晚來的都是朋友，不要拘束，enjoyyourself。”
這就是接納的意思了，段景顏親暱地攬過雲華的肩，雲華會意，微微點頭，笑得真誠。“謝謝羽西姐，那我們先失陪一下。”
在段景顏的積極引薦下，憑藉着對情感訴求精準的判斷，雲華給社交常客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們紛紛對這位社交場上的新面孔產生了興趣，積極和她交談。
原則上來說，酒會不安排座椅，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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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華下意識地環顧四周，段景顏在她手背上輕拍兩下。
“不用管別人怎麼看，有我陪着你。那些所謂禮節之類的條條框框，目的應該是讓人更舒服，而不是讓人受束縛。我發現你好像天生就很適應這種場合，比我預想中的自在很多。怎麼樣，有沒有什麼收穫”
雲華一下子舒緩下來，感激地衝她點點頭，揉着痠痛的腳踝。
“認識了不少優秀的人，很投機，也得知了很多有價值的信息。我注意到，今晚的來賓好像並不全是時尚圈人士”
“對，中國之夜已經舉辦三屆了，影響力一直在不斷擴大，現在已經是最受關注的集會，其他國籍種族的來賓我們也在慢慢接納，這種非正式的信息互通其實是很有必要的。來賓有僑商，銀行家，還有政客，看到了嗎，走來的那位就是蟬聯兩屆紐約市長的chaelblooerg，他一直非常關心時尚圈的發展，我們gxy公司接收過彭博社的不少專項贊助，因此也得以讓很多優秀中國設計師有能力在美國舉辦展覽、開設店鋪。”
段景顏伸手攙扶雲華。“我建議你去和他打個招呼，這次raylee種族歧視事件，blooerg非常重視，動用了大量媒體資源進行客觀報道，給予了華裔強有力的輿論支持。”
雲華一下子肅然起敬，她太知道這項舉措的意義有多麼重要了
儘管從政治意義上來說，對種族歧視的斥責，明顯有利於blooerg爲職業生涯添上精彩的一筆，其目的很可能並非那麼高尚純粹；但從結果上來說，這總歸使得華裔在公衆輿論中不再被動、片面，無論如何，都是值得感激與慶幸的。
她剛和blooerg聊完，便聽見衆人喧譁聲一下子興奮地沸騰起來，雲華循聲望去，竟然是西索
“他怎麼在這裏我記得他今晚不是應該出現在calvinklein十週年酒會上嗎”
雲華壓低了聲音問段景顏，她實在對這個人有些下意識的排斥。
“西索確定要從vogu調到中國了，今晚的中國之夜，其實也是他的送行會。”
段景顏無奈地聳聳肩。“你也覺得他脾氣有點怪，是不是我沒怎麼和他相處過，但是和他共事的人都說有些懼怕他，給他起了個外號，叫lucifer。”
lucifer，明亮的魔鬼，墮落的天使，還真有些貼切，雲華無聲苦笑了一下。在時尚圈這個異於常人的場域裏，西索幾乎理所當然地把所有人都當成了對他頂禮膜拜的朝臣。
等等，調任康泰納仕中國區那豈不是很有可能以後還會再碰見他
雲華忽然想起自己還有一組大片要和康泰納仕集團的子雜誌合作，照西索那個挑剔難搞的德性她輕輕嘆了口氣。
彷彿是感應到了她的無奈，雲華忽然看見西索徑直朝她走來，手裏還拿着她那件chanel外套。
“這件外套是你的”出乎意料，西索竟然會說中文，生硬的腔調並不滑稽，反而顯得有些傲慢。
“對，是我的。”雲華一時猜不透他是什麼意思，只好老老實實地回答。
“不，它不是你的，是偷來的。”
西索深邃的眼神倨傲地將她掃視了一遍，像是給她定罪。
雲華有些茫然，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賓客們敏銳地覺察到這邊的突發事件，紛紛聚攏，周圍沸起竊竊私語，像一列軍靴踩過枯敗的黃葉，屍骨在垂死掙扎中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