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回來了，給你帶了稻香村的山楂鍋盔”雲華嫺熟地開門換鞋，舉着盒子晃了晃。
雲老太太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嚇了一大跳。“嗬，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她指了指屏幕，滿不服氣地說。
“哎，我剛看完你們那個什麼比賽，拿第一的那姑娘，看着也不怎麼樣嘛。我本來不想管你的，但我還是得說啊，處理事情不能這麼衝動，跟節目組撕破臉皮對你有什麼好處以後”
比無數次奢想中的重逢更加真實，這熟悉的說教再也不惹人厭煩了，雲華聽得鼻頭一酸，什麼也說不出來，她上前抱住雲老太太，心底冰山徹底融化，任眼淚肆意橫流。
加倍的藥效散去後，精神變得異常消沉，在失序的回憶裏，宋玫忽然意識到這個家庭即將面臨的潰散，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籠罩在頭頂，猝不及防地坍落下來。
宋玫機械地起身打開窗戶，窗下是寧靜的湖泊，她怔怔地望着那一片流銀月光，冰冷而明亮。
生如夏花之絢爛，何其困難，死如秋葉之靜美，卻易成全。
儘管曾在腦海中推演過無數次，可走到懸崖邊的那一刻，終歸還是有所猶疑。敲門聲突然響起，宋玫下意識回頭，驚詫地看向李無源。
“無源你回來了”她先是一愣，繼而故作輕鬆地說。“你大了，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我以爲你今晚不回家。”
“怎麼會，媽，這我還是有數的，再說我們倆離那一步還差着十萬八千里呢。”
李無源注意到窗戶開着，他心裏一沉，臉上不動神色。
“快入秋了，晚上風涼，關上窗戶吧。”
宋玫有些心虛地點了點頭。“我開窗透透氣，這就關上。”
他們目光對視，不約而同地靜默片刻，都聽到了對方沒說出口的話。
雲老太太一怔，以爲她受了委屈，捋着雲華後頸，語氣慢慢軟了下來。
“別哭別哭，不就失敗了這麼一次嗎，咱不稀罕，啊，咱不稀罕，咱有的是機會。明天就買車票，媽陪你跑面試，咱可不在那一顆老歪脖子樹上吊死”
雲華笑着搖了搖頭，把銀行卡塞進她手裏，讓她寬心。
“媽，我已經簽上約了，還有了自己的工作室，這卡里有十萬，您先花着點兒。”
“你上哪兒賺這麼多錢”雲老太太皺眉，一下子緊張起來。“不正經的事兒咱不能幹啊，咱日子過得再緊也不能幹那種事”
雲華啞然失笑。“媽您想什麼呢不會的，剛開始入行都這麼拼。我就是想您了，回來看看您，明天我還得飛歐洲工作去。”
雲老太太略微放下心來，心疼地看着她。“喫飯了沒我看你這兩個月都瘦脫了形了，這臉都凹下去了，你小時候最愛喫我做的紅燒肉”
“媽媽媽您可千萬別饞我，我馬上接工作呢。”雲華連忙告饒。“您做的那麼香，我抵抗力差，萬一喫圓了，品牌樣衣穿不進去，人家該不用我了。”
“嗨，你這孩子這麼累，要不，你別做這一行了吧，給你找個清閒的工作就行，反正我有退休金，家裏錢用不着賺那麼多。”
這種有人管着的感覺讓雲華很受用，她舒心地一笑。
“合同都簽了，肯定不能毀約，再說我感覺也不是很辛苦，趁着年輕多拼兩年沒壞處。您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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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卡，我一賺了錢就往裏打，您想買什麼買什麼，千萬別替我省錢，您花錢纔有我賺錢的動力嘛。”
雲老太太笑了起來，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賬上還有點兒存款，等你工作回來咱合計合計湊個首付，看在哪兒給你買個房子。別嫌我說的早啊，現在就得爲以後做打算，女孩子手裏必須得有個自己的房子，房本寫你自己的名字，找對象結婚用不着貪戀人家的財產，沒那麼被動。”
“是是是，媽您說的都對，您是咱家的指揮官，我都聽您的，我先接個電話。”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是李無源來電，雲華接了起來。
“有時人真的比想象中脆弱太多，她居然真的以爲活着是在拖累我，我這才意識到及時溝通是多麼重要，我到現在還覺得後怕。”
李無源將原委講清，自責地說。
“還好跟她把事情都談開了。如果我還耗在公司，或者回家遲了會發生什麼，真的不敢想。”
“那她現在情緒狀況怎麼樣”雲華由衷地感到慶幸，人生沒有那麼多如果，也並非所有的追悔莫及都能夠讀檔重來。
“雖然思維還是有些混亂，但是已經振作多了，她說她願意嘗試戒斷藥物，也願意配合心理疏導。”
“這是個好的開始，不過要想戒除對藥物的依賴性，確實沒那麼簡單。”雲華想起自己渾渾噩噩嗑藥的那段時間，嘆了口氣。
“先幫助她培養愛好，讓她感受一下生活的樂趣，再和她一起制定一個健身計劃，鍛鍊耐力和意志力。她可能會不聽勸，中間也會有反彈，你一定得做好心理準備。”
“怎麼聽着跟養孩子似的你比我小那麼多，聽起來還比我有經驗，沒道理啊。”明明是件沉重的事，李無源卻說得很輕鬆。
“母性的光輝，可以這麼理解吧。”雲華回頭看了一眼，雲老太太正樂滋滋地喫着山楂鍋盔，她不由得笑了起來。“父母和孩子之間，本就是一筆還不完的循環債啊，算不清楚的。”
“你已經幫了我兩次，我和你之間的這筆賬，又該怎麼算”
雲華聽出李無源話音裏的笑意，無聲地搖了搖頭。“舉手之勞，哪用得着你替我邀功。等以後有了經濟往來，在商言商，該怎麼算就怎麼算。”
“那好，今天說想要邀請你入股公司、出任cbo的事情，考慮得怎麼樣了”
“這麼大的事，哪能這麼快就定下來。我是想等你的公司正式成立之後，參與一部分工作體驗一下，再決定我到底適不適合。用你的話說。如果只是想圈錢的話，當然不需要考慮太多，但我不是，我很慎重的。怎麼，難道你很着急嗎”
“這倒不是，只是我忽然想到，如果你同意合作，這是非常顯著的優勢，我會把這一部分加入bp，瞄準體量更大的前期投資，往後幾輪的投資額也會水漲船高，當然，你的持股市值也會隨之增加，雙贏”說起對公司的規劃，李無源一下子來了興致。
投資，投資，又是投資
雲華聽着他投入的講解，一個頭兩個大，幾乎快咆哮出聲來。李無源不要再抱着金飯碗去外面討飯了你清醒一點
想說又不能說，真是世界上最辛苦的事情，懷揣祕密的人，最後的死法大概是爆體而亡吧她煩躁地深呼吸，感覺一口惡氣哽在喉頭，憋得內傷。
就在這鬱悶到極點的時刻，雲華忽然靈光一現，想通了一個關鍵的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