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的是葡萄酒,味淡且甜,哪怕痛快暢飲也不怕醉。
但他眼神微散,像是失了清醒,變得熏熏然:“今日比試,方知世子爺文武雙全,足智多謀,我心中甚是欽佩。”
江昀汗顏。
妹妹能贏,使的是詭計,可二皇子不怒反贊,倒叫他難以自處。
但這只是他的想法,若是妹妹,她會冷着嗓音這樣說:“二殿下,你喝醉了。”
“有些話,得醉了才能說,纔敢說,”蕭靖成拎起酒壺,猛地灌了一大口,這才鼓起勇氣似的:“我剛纔去了江家探望江大公子,他未來都不能再伴讀於我……江昀,若我誠心相邀,你可願來我身邊?”
江昀驚了。
如果是前兩天聽到這話,他立刻就會單膝跪下,獻上忠誠。
可現下入宮伴讀的人是妹妹,而妹妹說,她討厭他。“承蒙二殿下錯愛,昀不勝感激。可一臣不事二主,陛下既選擇昀服侍九殿下,昀自當盡心竭力,不負陛下厚望。”
拒絕的這般乾脆……蕭靖成眼中掠過重重陰霾,又很快恢復笑意:“你說得對,是我醉糊塗了。”
這話江昀不敢接:“昀送二殿下下樓。”
“江昀,”蕭靖成站起身,撣了撣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你若改變主意,我隨時歡迎。”
言罷,揚長而去。
江昀深深嘆了口氣。
“你們說了些什麼?”江晚棠聽到動靜,打開門走出來問道。
江昀一字未瞞地告訴了她。
“他去了本家?”江晚棠蹙起眉頭,聯想起今日接連來說媒的兩位夫人,只覺事情遠沒她想得這般簡單……以蕭靖成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性格,即便當面遭拒,也斷然不會放棄。
“小棠兒,”江昀滿眼憂慮地看着她:“你聽哥哥的話,在宮中需得謹慎小心,莫再強出風頭,若遇難事,就想法子出宮,由哥哥去處理,好不好?”
“怕是不行,”江晚棠斂眸,遮去眼底的幽光:“哥,一味忍讓退避,只會讓人覺得你好欺負,他們會用刀子扎你,用火炙烤你,再把你的屍骨鋪在腳下,讓你永生永世都翻不了身。”
所以,這一世她壓根就沒打算藏拙,人若欺她,她就欺回去,她要痛痛快快地一直笑到最後。
“江大姑娘,江大姑娘!”
樓下隱隱傳來喧譁聲,打斷了兄妹間的凝滯氣氛,江晚棠偏眸看向思書,思書會意,下樓去打聽,很快折返上樓。
“小姐,您快點藏起來,那常平侯府的秦三公子,在樓下瘋了般大喊着要見您呢!”
江晚棠皺眉:“他見我作甚?又怎麼知道我在仙客居?”
思書搖頭。
“他上樓了,”江昀往樓下一瞥,拉着江晚棠就往雅閣裏推:“你躲一躲,我去會會他。”
江晚棠冷嗤。
鬧出這麼大的動靜,秦珏很可能是想迫使她跟他見面,讓世人誤以爲她與他有私,待謠言傳遍京都,屆時她不嫁也得嫁給他……可問題是,她是這麼好見的人嗎?
區區三層樓的高度,就想困住她?
江晚棠走到窗邊,擡手撐着窗沿,一躍而下。
風灌滿她的衣袍,她調整姿勢,正準備藉着懸在房檐前邊的望子落地,餘光忽而瞥見一抹熟悉的銀色,她想了想,什麼都沒做,筆直往下墜。
墜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