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已經打開了窗戶，讓炙烤靈羊的肉味散散。
陽光從客廳的西面大玻璃窗外落下來。
茶桌上，擺着幾樣精緻的小點心。
有圓滾滾的青嫩的鹹蛋黃青團，還有層層疊疊的雲片糕。
只可惜，小點心好喫卻喫不多，老人家一人吃了一個就喫飽了。
咕嚕嚕！
爺爺手持巴掌大的紅色紫砂壺正在倒水，霧氣蒸騰起來，爺爺眯着眼，茶香溢出的一刻，瞬間瞪圓了眼睛。
“嚯！好香！很正宗的紅茶香氣啊！”
老人家喜歡用紫砂壺衝紅茶，用玻璃制的公道杯，他就喜歡這種透明的茶湯在公道杯裏打旋的感覺。透亮的顏色，給這茶湯更添了幾分韻味。
“茶湯也夠明亮！一點都不渾濁！”
“快嚐嚐！”
“好傢伙！太香了！”
“這香氣很內斂，很小家碧玉的感覺啊，還帶着一絲絲花香，肯定種在環境特別好的高山上。比起上次老邢拿來的還要好。不錯！”
“這茶叫什麼名字？沒想到你小子還能淘到點好茶來。很貴吧？”
顧正陽就是坐在旁邊笑，看着爺爺喝茶喝的高興，比他自己喝開心多了。
當時做這個任務，更多的就是覺得，應該讓爺爺也嚐嚐現實裏不可能存在的茶。這會終於盡到了孝心，心裏就非常舒坦了。
“不貴。您老拿來當口糧茶就行！我這裏還有十幾包，都寫着名字，回頭您挨個嚐嚐，看看喜歡哪個我以後再給你買去，很好買的！放心！”
“好好好！慘咯，喝完你給的這些茶，其他的我怎麼下得了口。”
“那就不喝其他的茶了。”
“你小子這是想把爺爺胃口養刁。”
“對了，這幾天上課去怎麼樣？”
老頭還不知道顧正陽現在已經有了多大能耐，只知道之前老邢說過要幫忙，擔心顧正陽給人家添麻煩。
一開始確實是邢家幫忙來着，但是顧正陽成長的太快了，邢家是插不上手了。
邢老人還不錯。
邢大春那小子也挺好玩。
雖說以前一直看不上自己卻打不過自己，老是擰着一股子性子，但是現在越來越鹹魚了，已經徹底接受了他不如自己的這個現實。
算是和黎櫻落一樣，自己少有的好友之一。
這一家人雖然沒幫上大忙，卻也是少有願意在自己最開始伸出手的人，顧正陽依舊心存感激和好感。
“上學的事挺好的。這方面爺爺你就不用擔心了。對了，您跟邢老關係那麼好，爲什麼我爸媽當年沒在邢家混個差事？”一想到父母的死，顧正陽心裏就紮了根刺一樣難受，卻從沒和爺爺提及過，因爲他知道老人家只會更難過。
可是現在他成長了太多了，許多事情也因爲成長而看的更加寬廣。
可就是有時候會想，邢家在景雲城算是數得上的家族了，父母在那邊既然有點關係，爲何當初不在邢家找個差事，或許以後也不至於捲到廝殺者俱樂部事情裏去。
“老邢才從踏荒軍團退下來三個月，我都不知道他還能活着再見面。再說，小輩有小輩發展，你父親不想徹底簽在哪個勢力下，這才成爲散人武者。自由代表着風險和沒有依仗。所以，孩子，不要怨恨什麼，都是散人武者的命。”
“可是，誰想走在別人家的影子裏。”
“你說是吧。”
顧正陽聽着爺爺說話，望向他銀白色的髮絲，被陽光照射過的地方有些許灰塵在跳躍。
父親的臉和爺爺的臉逐漸合併，顧正陽心中對邢家曾有過的些許疑慮突然解脫開來。
父母的過世，他曾怨恨過任何可以怨恨的人，包括後來邢老說幫自己的忙，他都有過怨恨。
爲什麼當初沒有幫我的父母？
所以，夾帶着，對邢大春有時候也有些遷怒。
人都是這樣啊，面對自己的事情，總是充滿了無法控制的思緒。
但是這一刻，他將這些全都釋然了。
人之所以爲人，不就是因爲有了思維和想法。這種沒腦子的事，怎麼會怨到別人？
這是父母的選擇，是父母的人生路。
他們若是選擇在邢家奔走，雖說或許能免於之前的死亡，但是卻冠上了邢家走徒之名，他甚至就成了邢家家生子。
所以，好多事情，不能在事發之後再去描補仇恨。
自己曾有的這種想法真是愚蠢。
不如爺爺通透。
“是啊。誰能從後往前看呢。我爸那性子也是倔，估計就算邢老給他安排去踏荒軍團他都不去。”想開後的顧正陽心中徹底沒了怨念，這一刻，對邢大春都沒那麼煩了。
“他只想好好和你和你媽媽過小日子。其實，不是意外的話，你們的生活雖然不富裕，卻少有的幸福。金錢和權利也買不到的那種幸福。”
“爺爺說的在理。”顧正陽笑眯眯點頭。
奶奶全程在旁邊喝着茶看着，臉上沒什麼表情，也沒說話。
提及兒子和兒媳婦，只是帶着淡淡的憂傷。
可是，當她看向顧正陽的時候，還是笑了笑。
捏了塊雲片糕喫下，甜滋滋的味道入口即化，老太太臉上的皺紋都舒展了開來。
一年都了，再大的痛苦和哀傷，都走出了許多。
她還要望着自己的小孫子以後娶媳婦生孩子呢，到老，這把老骨頭也不知道能不能幫忙帶帶孩子。
想到這裏，她突然開口：“小陽啊，你都成年了。找沒找女朋友啊？”
“啊？”
“上次老邢來，好像說過，他孫子說，他們班上一個女孩子對你很有好感啊。要不要哪天帶到家裏來，讓奶奶看看？”
爺爺端起茶杯的手停了下來，一臉八卦的看着顧正陽。
呦呵，我孫子都開始搞對象了？
這可是個好事啊！
顧正陽瞬間語塞。
談啥女朋友？
只不過有好感，就要談朋友嗎！
談朋友太耽誤事，目前狀況就很好！
顧正陽立刻起立，笑着道：“那個，我下午還有點事。爺爺奶奶你們先慢慢喝着哈，回頭再來看你們——”
說完，落荒而逃。
二老哈哈大笑！
還是小孩子，臉皮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