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爲了躲避危險,他也早就知道可能會牽累沈家,所以從未想過要久待。
他來,單純的想要見她。
沈菱歌看着眼前人,幽深的眸子裏倒映着自己的樣子,一時竟有些慌亂,不敢直視他,她從來不知道周譽也可以如此溫柔情深。
“我不是逼你走,我只是……”
周譽往日太過強勢逼人,突然轉了性子,倒叫她有些不習慣了,支支吾吾半日,衣袖都快被自己給揉皺。
“我知道,你擔心的事我都懂。放心,這幾日便已經夠了,不過是些跳樑小醜,還不值當勞心費神。”
這自然是安慰她的話,若真的如他所說沒威脅性,他也不會命懸一線了。
更何況她是重活一世的人,知道他前世是何等慘烈的下場,纔會更多些擔憂,便是他安慰的話,也起不到什麼作用。
“別揉自己的衣服,要揉,揉我的。”
她這般糾結的樣子落在周譽眼裏,只覺得心口滿脹,原來被人擔心着,是如此幸福的事情。
被他提醒,她才低頭看了眼,衣袖被她揉的發皺,根本沒法見人,趕緊捏緊,“誰擔心你了,我只是怕你死了,連累了我,既是要走,趕緊走。”
周譽早就習慣了她的口是心非,有些事不一定非要用嘴說,心中明白便足夠了。
“這幾日你安心地待在府上,沒事別往外跑,等事情都塵埃落定了,我再來尋你。”
“尋我作何?等陛下的病好了,想必庵堂也建好了,我也該修行去了。”
“都依你。”
周譽也不與她辯,這庵堂能不能建成,她能不能去,還不都是他一句話的事,說她善良單純也不爲過。
外頭周雁榮已經和獢獢鬧騰上了,這一人一狗不知爲何格外的不對付,鬧得滿院子雞飛狗跳的,險些砸了沈菱歌好不容易種的花。
沈菱歌的思緒也被外頭的動靜給吸引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周譽已經揉了揉她的腦袋,往她手掌中塞了個冰涼的鐵器。
“我送出去的東西,從沒有收回來的道理,此物削鐵如泥,乃我父皇所贈,你有能力駕馭它。”
是上次周譽送她的那把匕首,她回家的時候,自然把東西也留下了,沒想到他卻帶在身上,今日又回到了她手裏。
周譽也不管她要不要,捏了捏她的手掌,而後換上了周雁榮送來的侍衛衣服,往外走去。
臨走前還不忘再交代她一遍,老實待在家中,不要亂跑。
畢竟柳明高的黨羽是否徹底死完,還是個未知數,爲了確保她的安全,還是待在家中最好。
“周譽。”
“嗯?”周譽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她。
“小心柳明高之前往來之人,不要再受傷了。”
“好,都聽你的。”
周譽揚眉輕笑,然後不再耽擱,很快便淹沒進了侍衛堆中,等周雁榮與沈菱歌道別,便徹底地離開了。
她還在裝病,自然不可能送他們出府,只能獨自一人坐在堂屋中,聽着熱鬧的聲響散去,留下滿屋的寂靜。
屋內雲姑正在換牀褥,把周譽之前睡過的全都換了下來,點上了淡淡的薰香。
“姑娘,這些被褥和衣服還是燒了吧?”
雲姑的聲音將她喚醒,沈菱歌捏緊了手中的匕首,撇開了眼,“被褥燒了,衣服……衣服先留着吧。”
周譽,你可千萬千萬不能死,不然我這輩子都會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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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譽走後,一切生活又恢復了平靜,她的‘病’也漸漸地好了,每日就是養花逗狗,偶爾幫着沈淑欣管家,空閒時間還要讀佛經。
她不是做樣子糊弄人,而是下定決心要做好這件事,她還在屋內供了佛龕,抄經唸佛,很是恬靜安逸,空閒之餘還能爲周譽祈福。
直到這日,一道聖旨,打破了她的平靜生活。
“你就是沈菱歌?”
“是民女。”
“沈菱歌接旨,陛下召你即刻進宮伴駕,還不快些領旨謝恩,陛下在等着呢。”
這次來傳旨的太監並不是上回來的那人,沈菱歌甚至沒在周允樂身邊見過他,便起了疑心。
周允樂不是病了嗎?且就算他不病,也不會突然召她進宮啊,她一個要出家的人,進宮做什麼?
爲此便遲疑了半刻,那來傳召的太監見她跪着沒動靜,不耐地皺了皺眉。
“愣着做什麼,沈菱歌還不快快接旨?”
“民女只是好奇,陛下怎麼會突然召民女進宮。”
“真是好大的膽子,陛下想召你那是你的福分,居然還敢質疑聖旨,你是不要命了嗎?”
與傳旨太監一道來的,還有宮內的侍衛,看着派頭十足,倒不像作假。
雲姑見她還在發愣,擔心地喊了聲姑娘,沈菱歌這纔將聖旨接下。
但接時還是多留了個心眼,仔細看了上面的字與印章,字自然不是周允樂的,那玉璽倒是與之前收到的那封聖旨一樣。
“沈姑娘可是還有異議?”
聖旨雖是沒問題,但人和事情處處都透着問題,可如今人就在這等着,她若不去,便是抗旨的殺頭大罪,即便知道是陷阱也必須得去。
“我這身打扮不適合進宮,還請公公先等等,待我換身衣裳便好。”
沈菱歌給雲姑使了個眼色,雲姑立馬明白過來,給那太監塞了個鼓鼓的荷包,那太監見了好處,便笑盈盈地改了口。
“姑娘說得在理,要面聖自然是儀態得體,那雜家就在外頭等着您,可得快些,陛下最不喜歡等人了,到時可是要發火的。”
“多謝公公提點。”
沈菱歌讓雲姑留下繼續套那公公的話,自己則是回了房內,換了身便於行動的衣服。
同時交代婢女,現在就去一趟大長公主府,將她進宮的消息告訴周雁榮,若真的有詐,唯一能救她的就只有她了。
不等她耽擱,外頭就有人來催了,沈菱歌見沒法再拖延時間,也不磨蹭跟着出去。
只是在臨走前,她將周譽贈與她的那把匕首給帶上了。
那太監瞧見她出來,看着像是鬆了口氣,趕忙迎了上來,“沈姑娘可算是好了,趕緊走吧,外頭馬車都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