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不食言,他既是背出來了,便起身往後廚去,乾清宮有個小廚房,爲了方便皇帝嬪妃們臨時想喫什麼,不必趕去御膳房。
沈菱歌剛出了大殿繞過長廊,就看見了等在廊下的蔡梨。
“沈姑娘,我可以與你說兩句話嗎?”
“我與蔡姑娘不過兩面之交,怕是沒什麼可談的。”
她實在是不喜歡和不熟的人打交道,更何況這人曾經還開罪過她。
“沈姑娘別誤會,我沒什麼惡意,也不是想讓你做什麼違心之事,只是見沈姑娘與大長公士關係好,想求姑娘幫忙傳幾句話。”
沈菱歌自然可以不管不顧地揚長而去,可想到如今的局勢不明,還是不要隨意得罪人的好,就算蔡家選擇旁觀,那也比惱羞成怒轉去投靠惠王的好。
思慮再三,還是點了頭,跟着她到了廊中的長椅處,坐下便直接了當地道:“蔡姑娘有話請說。”
“方纔沈姑娘也瞧見了,大長公士對我誤會頗深,但我與父親是誠心想要幫殿下的,絕無謀害之心。蔡梨觀姑娘是個明事理的人,這纔想求姑娘幫忙。”
“蔡姑娘高看了,我會在宮中也只是機緣巧合,等事情了結便要進道觀修道,我沒什麼學識,也沒正經讀過幾日書,更不懂家國大事。”
沈菱歌頓了頓又道:“大長公士並非不明事理之人,她只是天性灑脫不願被禮教束縛,實則聰慧通透,我建議蔡姑娘有話,還是直接與大長公士說的好。”
她爲周雁榮說話,並不是因爲她的身份地位如何,也不是因爲他是周譽的妹妹,而是真心實意的羨慕她。
沈菱歌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很無趣的人,性子沉悶,喜歡的事物也很單一,像是看書種花這等不需要與人往來的事。
前世更是至死都沒什麼好友,可週雁榮不同,她璀璨耀眼,是真正的天之驕子,明珠寶玉。她性格直爽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就像是翱翔在天際的鷹,不受人約束,可偏偏又淳善正直。
在這方面,她與周譽有些相同,同樣的叫人移不開眼。
這樣的人好似天生就會讓人對她有好感,吸引着人靠近,如何還能討厭的起來。
故而聽到蔡梨如此說周雁榮,沈菱歌纔會沒忍住,爲她直言,不願讓人誤會了她。
蔡梨被她說得微微一愣,她好像確實因爲周雁榮從小不好好讀書,而打從心裏的覺得她不學無術,是個無法溝通的人。
雖然這樣的情緒被她隱瞞的很好,但還是會不自覺的流露出來。
“是蔡梨失禮了,我會去找大長公士賠罪,但還請姑娘相信,在齊王這事上,我絕無二心。”
沈菱歌已經不想聽了,她該說的都已經說了,與她沒什麼好談的,正欲轉身要走,就聽見身後傳來蔡梨略帶哭腔的聲音。
“我從十二歲起,便仰慕殿下,只可惜殿下的眼裏從未有我,是我求的父親,我對殿下的心,日月可鑑。”
沈菱歌手裏原本捏着顆珠子,是方纔從她步搖上掉下來的,她原本打算回去用銀絲穿回去。
可這會卻手指微僵,圓潤的珠子從掌心滑落,落在空蕩的長廊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若說方纔聽見蔡梨自詡爲禮時,她是嫉妒,那麼此刻便是酸澀喫味。
她捏緊了衣袖,猛地閉上眼,她聽見自己的聲音中透了幾分無力:“蔡姑娘與我說這些又有何用,我左右不了任何人的想法。”
“我聽說沈姑娘之前落馬受傷過,那段日子都是在殿下的別院養傷,我不是有意探聽的,想來姑娘應是見過殿下,這纔多說了幾句。”
“那蔡姑娘得出了什麼結論呢。”
蔡梨只是猜想,以周譽如此性子,是絕不會突然善心大發,讓個陌生的女子住在他的別院中。
之前她只知道有個沈姑娘,但一直沒和沈菱歌聯想在一起,今日見到她在宮中,才猜想可能是她,方纔一番試探就更加的確定了。
“沈姑娘也喜歡殿下?”蔡梨說的小心翼翼。
沈菱歌卻很是坦蕩,“是。”
“那沈姑娘要出家,也是爲了殿下?”
“我願出家修行,與他何干。”
蔡梨不安地咬了咬下脣,“沈姑娘喜歡殿下,又何苦如此爲難自己,我願意同姑娘一道伺候殿下,不分你我……”
不等她說完,沈菱歌便突地笑出了聲,“蔡姑娘,你真的明白何爲喜歡嗎?”
蔡梨被她問得一懵,“什麼意思?”
“若是要委曲求全與他人分享一個男人,這樣的喜歡,我寧願不要。”
“可他不是別人,他是齊王啊。”
“不管是誰,便是天王老子都一樣。愛人之前,應當先愛己,若丟失了自己,他所喜歡的,也不是你了。”
沈菱歌自認和她不熟,也沒資格與她說這麼多,方纔這番話是真的被她逗笑了,但也言盡於此,多得便不是她能管的了。
說完微微福了福身,不再多留,轉身離開了。
留下蔡梨木訥地愣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都還沒回過神來。
腦海裏只剩下她的那句:“你真的懂什麼是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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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蔡太傅許是沒想到周譽會拒絕的如此果斷,彎着背脊維持着這個動作,等到周譽與他擦肩而過,才大夢初醒。
“王爺是懷疑臣?”
“蔡大□□拳之心,本王沒什麼好懷疑的。”周譽停下腳步回頭,挑眉看向蔡太傅,他覺得有些話不必說的太明白。
大家都是聰明人,本來話到這一步,齊王不同意,也就不必再說下去了,可想到女兒失落傷神的模樣,既然今日都來了,蔡太傅也沒什麼不能豁出去的了。
咬了咬牙將背脊壓得更低了些,“臣家中小女阿梨仰慕王爺多年,王爺後院空置,不止可納一人。”
同爲男子,自然知道男子的劣根性,尤其像周譽這樣的大丈夫,也要有美相配纔好。
若不是蔡梨非他不可,寧願孤獨終老也不肯嫁人,蔡太傅是絕不會拉下老臉說這些話,但好在齊王的側妃,也勝過旁人家的正妻。
且瞧周譽此刻言之鑿鑿說着心有所屬,誰知道將來會不會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