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妍葶今日實在是太丟臉,自然也不好意思繼續留在蘭妃這裏,像盛昔微走時一樣,蘭妃也未強留,吩咐了幾個宮人扶着她出了自己的熹蘭宮。
兩個姑娘離開後,熹蘭宮裏重新安靜下來。
蘭妃回了屋裏,只說想要小睡片刻,便屏退了宮人,只留下桂嬤嬤在身側伺候。
待衆人都下去後,桂嬤嬤掩了門,到了寢殿裏伺候蘭妃將外衣脫了。
蘭妃一直沉思着不知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她低聲問道:“桂嬤嬤,你說,瑞國公府當真是一個更好的選擇麼?”
雖說大哥讓人遞到宮中的信裏,更偏向讓熾兒與瑞國公府結親,但她這兩次接觸下來明顯看得出,兵部尚書家的的李妍葶表現的要比盛昔微積極不少。
只是蘭妃知道自己一個久居後宮的妃子,也並不是強勢的性子,所以她一切都會以家族的決定爲最優先。
桂嬤嬤在蘭妃身後,替她將髮釵一一拆了放到桌上,一邊寬慰道:“娘娘,瑞國公府如今已是元京城裏數一數二的大族世家,風頭正盛,華大人一定是自有考量,總不會害了三皇子殿下的。”
“嗯。”蘭妃點了點頭,又想了一會,吩咐桂嬤嬤,“你現在就派人去華府,將今日的情況與大哥說了,讓他儘快做下最終決定告知本宮,本宮好去皇上那兒請賜婚的聖旨,免得夜長夢多。”
畢竟五皇子今年也十九了,若是一定要選妃也說得過去,萬一容夫人也打了盛家的主意,他們就失了先機。
桂嬤嬤得了吩咐,很快就下去辦了。
而在午睡醒來之後,蘭妃叫人進來伺候更衣,接着便出了熹蘭宮,往太后的昭和宮去了。
昭和宮裏,太后華氏正在院裏賞花,聽見宮人來報,她撫着一片花瓣的手頓了頓,然後收回來扶上一旁小宮女的手,淡聲道:“人既然來了,便先請到前殿吧。”
昭和宮的人都知太后性子冷清,喜靜,因爲特意招呼過,所以平日裏來昭和宮的人也不多,只皇上和太子稍微來的勤些。
不過太子今年身子每況愈下後,也漸漸來的少了,倒是反過來,太后去東宮的次數多了些。
蘭妃被人引到前殿候着稍微等了一會太后便來了,她起身恭敬的問了安,兩人雖是侄女和姑母的關係,但看言行舉止,卻並不熱絡。
太后叫了起,被人扶着在上首坐下後,朝蘭妃看了過去。
“坐吧,今日怎麼過來我宮中了?”
太后說的平淡,蘭妃卻趕緊回道:“是關於熾兒的親事,不然萬不敢打擾到姑母的。”
“你想給熾兒選妃了?”太后端起一杯茶,輕輕掀開茶蓋,一下一下的撫着杯沿,這麼問了一句。
蘭妃應了一聲“是”。
太后點點頭,看了身邊的宮女一眼,沒多久,前殿裏伺候的人便退了下去,只留了蘭妃和太后兩人說話。
待人都離開後,蘭妃才接着道:“姑母,在兵部尚書和瑞國公府中,大哥似乎更中意瑞國公府,不知您覺得如何?”
太后垂眸看着自己保養得宜的手上那顆大紅寶石,神色比先前更淡了幾分。
她輕輕撫摸過那顆紅寶石光滑的表面,微微搖了搖頭:“你今日不該來找哀家。”
蘭妃頓了頓,神色僵了一下。
“既然來了,那哀家便給你們一句話,現在並不是給熾兒選妃最好的時機,讓老大自己再掂量吧。”
說完這番話,太后便沒再言語,似是不欲再說更多了。
蘭妃略微思忖了一番,也沒再說什麼,起身福了福身子:“多謝姑母提點,阿瀾這便回宮給大哥去消息。”
待蘭妃走後,宮女重新進屋,扶着太后又去了昭和宮後頭的園子。
太后在滿目奼紫嫣紅的花海中站了會,看向天邊厚重翻卷的雲,兀自低聲說了一句話。
“這天啊,真是說變就變了,宮中幾十年,也就是彈指一揮間而已。”
她在這深宮,夜夜點燈而眠,睡不安生,不過這樣的日子,想來終於是要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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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妃回宮後第二日便又讓人馬不停蹄的再遞了消息出宮。
華家如今掌家的是蘭妃的哥哥華豐,收到自家小妹遞迴府的兩條消息後,他在書房裏思慮了兩天,最終給宮裏又去了一封信。
蘭妃看過信後,將紙湊到燭火前燒掉,看着落在桌角的一團紙灰,與桂嬤嬤說道:“明日起對外便說本宮身子抱恙,讓胡太醫來把脈開些補品便是,除了皇上過來,其餘人便一律不見了。”
桂嬤嬤應了一聲,沒有多嘴問什麼。
在這後宮之中,主子沒說的,她們做下人的就不要主動去問,即便桂嬤嬤是蘭妃的在宮中的心腹,也明白這個道理。
再往後幾天,也沒見蘭妃召見別的姑娘,久而久之,大家便也有傳言,三皇子的親事這是又被暫時擱置了。
茶樓裏,有嘴碎的客人在低語。
“要我說,這就是爲了避太子殿下的嫌,雖然大家明面上不說,但誰都知道以太子如今的身子怕是真的活不過二十歲了,這時候給三皇子選妃,爭儲之意也太明顯了。”
“你小聲點,想被砍頭嗎?!這哪是你我能議論的。”
“不過華府行事向來激進,就連太后,年輕的時候可都不是這性子……”
“噓!你們可快閉嘴吧,我還不想掉腦袋1
這確實是百姓輕易不敢提起的事,幾人點到即止,之後便轉了話頭。
下一刻,穿着玄色錦衣,面色冷沉的男子從這幾人的桌邊走過,大步出了茶館。
季興閣負手離開,看方向,是朝着宮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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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蓉園裏,今日聽戲的人很多。
盛昔微和小姐妹坐在二樓被隔開的雅間裏,將前幾日李妍葶在蘭妃宮中摔了一跤的事悄悄與祝卿卿和虞念說了。
祝卿卿聽完當即大笑起來,那聲音只怕隔壁都要聽見。
她拍着手笑的東倒西歪:“哎喲我笑的肚子疼,還真叫你那日說中了,李小姐也不知道圖什麼,非從你手上搶東西,是沒聽說過你倒黴大小姐的響亮稱號麼哈哈哈哈1
盛昔微不滿的哼了一聲,戳着祝卿卿的肩道:“你說就說,爲什麼還要帶上我!我都這麼倒黴了難道還不值得同情麼1
虞念笑着按下盛昔微的手:“好了好了,她身上沒肉,你戳着手痛不說等會戳的她摔倒了,卿卿還要找你賠呢。”
祝卿卿一臉得意:“聽見沒,要你賠的。”
盛昔微和虞念:……
這孩子是真的有點傻,並沒有在表揚你啊!
“不過笙笙那日確實說中了,日後若是有機會再見到清輝道長,你不如讓道長教你起卦好了。”虞念打趣道。
盛昔微連連擺擺手:“不了不了,這點小事我自己隨便算算就是了。”
畢竟這種事情在自己身上遇着的多了,總會有點預感不是。
那日在寶珍館李妍葶在她這找茬,她也不是什麼忍氣吞聲的人,誰還不是個千嬌萬寵的大小姐了?索性順勢就把那支摔了的簪子塞給了她。
看着李妍葶買下那支簪子後,盛昔微就總覺得上頭本就不大穩當的珍珠會有掉下來的那麼一天,若是李妍葶倒黴一點,搞不好還會踩到珠子不經意就摔一跤。
反正若是簪子落在自己手上,是肯定會有這麼一出的。
是以當李妍葶戴着簪子進宮,又說要跳舞的時候,盛昔微的預感就更強烈了,已經在心裏莫名其妙開始同情她。
李妍葶這事說過後,盛昔微沒忍住,又偷偷說了自己在宮裏摔了一跤,叫太子和五皇子看個正着的事。
聽她說到太子親自過來扶她,祝卿卿忍不住睜大了眼,將信將疑:“笙笙,你確定?可不許騙我們啊1
盛昔微忍不住輕拍了她一下:“我纔不是那種人,你又說我1
祝卿卿笑嘻嘻的挽住她的手:“知道知道,我開玩笑的!一直都知道太子殿下性子溫和,沒想到這麼溫和,一點架子都沒有,竟然親自過來扶呢1
虞念卻沒說話,只微微眯了眯眼睛,用錦扇點了點鼻尖。
過了片刻後,她輕挑眉梢,嬌聲道:“太子殿下性子溫和是沒錯,不過要說這親自來扶,卻是太過體貼了,我猜,大抵是怕笙笙覺得丟臉尷尬,他親自過來扶你,表現得平常,旁的人知道了自然不敢再笑話你。”
盛昔微聽後愣了愣,她之前也偷偷這樣想過,但總覺得,自己何德何能??
虞念瞧見她愣神的樣子,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太子殿下人好,我們笙笙也是人見人愛的。”
“嗯嗯。”祝卿卿在一旁跟着用力點頭。
只是點着點着她突然頓住了,難見的有些沉的嘆了口氣:“只是我二哥與我說,太子殿下的身子已經越來越不好了,也不知還能撐多久……”
祝卿卿的二哥在太醫院,最近東宮召太醫的次數已經越加頻繁,太子現下瞧着與常人無異,實則內裏虧空,已經全靠施針吊着。
盛昔微聽了祝卿卿的話,想起那個光風霽月,脣邊經常有溫和笑意,漂亮的眼睛裏卻時有疏離神色的太子殿下,心裏不知爲何也跟着難受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