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乘雲而起，直奔途中吳雲曾駐足發愣的正一城中而去。
密林幻境之外，待兩人身形隱於黑雲之中，一道罩着青袍的高大身影才從陰影中走出。
恰有月華突破黑雲封鎖，灑落人間。
照亮高大身影之面孔，但見那人方臉大眼，面紅無須，不是正一掌教袁無守，又是何人？
“小兔崽子，讓你學煉丹，你倒遛出來談情說愛。
真是初生牛犢，你不知少陽洞天好比龍潭虎穴嗎……”
袁無守平靜唸叨着，臉上並無太多情緒，實則心中複雜無比。
曾幾何時，他華髮未生，年少輕狂，雖未至分神，但只覺天下之大，他皆可去得。
那時的他，便如今日之吳雲，同樣有佳人相伴左右，不知世事無常，修行何爲……
“罷了罷了，念在你已成丹師，允你放縱一回”，原地出神片刻，袁無守忽而登空爬天，數步便隱於黑雲之中。
好歹是一宗掌教，他當然不是八卦之人，非要跟着吳雲，看這二人有意無情、兜兜轉轉。
暗中跟着，實爲保護！
便在剛纔，吳雲與楚羨魚託賣丹藥之處，袁無守便掌斃了一名心懷歹意的金丹散人！
那人自正一城外開始跟蹤，進入黑市之後，特意挑了二人被黑市封靈陣壓制修爲、感知下降之際動手。
千算萬算，本欲捕蟬，未算到他袁無守這隻分神境的大黃雀躲在其後……
已經靠近正一城外的吳雲哪裏知道，他與楚羨魚自認爲謀劃得天衣無縫的子夜賣丹，實際上盡在某人掌握之中。
夜已深。
正一城外東門之外，吳雲與楚羨魚緩步而來。
頂部巨型納陽珠光芒柔和，將飽經滄桑的斑駁城牆照的恍如白晝。
城門緊閉，示意此時已是宵禁時間。
可隔着寬厚城牆，吳雲依舊能聽到城中的鼎沸人聲。
對此矛盾景象，楚羨魚給出的解釋是，“凡人宵禁，關修士何事？”
吳雲復問，“曾聞身具靈根者萬中無一，何以城中熱鬧如斯？莫非盡是宗門修士？”
楚羨魚再答，“自無可能，你常在山上，自不知近年凡間風氣，修士地位尊高，往往一名煉氣修士，便是散修，也可御使數名凡人做僕。
是以此凡城中，數十修士玩樂，自有百名凡人侍奉，自然熱鬧。”
吳雲聽聞沉默良久。
他早先窺張石頭這一斑，便覺已看全了此界凡塵全貌。
未曾想到凡人之生活，竟還會艱難至此。
一名煉氣修士都能擁有數名凡僕，那築基呢？靈寂呢？如方人傑那般的金丹權貴呢？
連有明文宗規的大宗都不拿雜役當人，隨意打罵，便是殺了，也只是罰些月俸靈石。
這沒有約束的散修世界又當如何？
甚至相比之下，能進大宗當雜役，已是沒有靈根的凡人爲數不多的一條出路了……
“難怪城裏這麼熱鬧，水深火熱，肯定熱啊，熱得不行了，不鬧纔怪……”
心中嘆息一聲，吳雲與楚羨魚在一隊守夜衛城軍的拱衛之下，進了正一山下正一城。
進城一看，主道由狹長青磚鋪就，兩旁懸旗掛幅的各類商鋪琳琅滿目，只是有閉有開。
問了才知，城主府有規定，若是店中無修士，亥時便可關門歇業，不得出門。
若是店中有修士客人，需得等客人離去之後，方可閉戶。
依舊帶着面具的吳雲定睛一看，只見那亮着納陽珠、開着門的客棧酒樓中，果真皆有修士。
即便如此，不時飄到主街道上的凡人呼喊中，仙長、仙師之聲仍舊不絕於耳。
路上亦有行人，凡人修士皆有。
吳雲發現，便是身旁沒什麼壞心思的楚羨魚，在看凡人時，面具下的目光也是以傲然居多。
“師姐。”
已經沉默許久的吳雲突然輕聲呼喚。
腦中恰在想黑市內“耳邊吹熱氣”事件的楚羨魚忙道：“怎麼了？”
“你想要凡人僕役嗎？”
楚羨魚心中奇怪，還當是小吳師弟許久未曾下山，也想要凡人僕役，便道：
“要來作甚？我等又不需洗衣做飯，管好自身修行便是。
你可別學他們，修行只爲高出凡人一頭，方便行享樂之事。
這也是自古散修難出大能的主要原因。
有些散修心心念念踏入修行道，甚至不惜效仿古人跳崖尋造化、或盜或搶，只爲得一卷煉氣功法。
可悲可嘆。”
吳雲應着，心中自有一番計較。
“懂了，這是高高在上的蔑視，應該也代表了當今修士的一部分，不反對，不抗拒。”
吳雲目光放遠，相對來說，這異世遍地靈氣，所謂的凡人雖是農耕經濟，但只要不懶，豐衣足食是輕而易舉。
可有了修士，這靈氣盛世，便與尋常凡人無關了。
“可我，即便看不慣，又能怎樣呢？”
……
兩人一路不停。
楚羨魚欲領多年未下山的吳雲領略凡塵風采，因此並未乘雲。
如此半個時辰後，兩人才來到靈齋寶坊前。
這是除城主府外最爲宏偉的建築。
三層高，佔地何止數頃。
那招牌之上，靈齋寶坊四個大字竟是以靈玉鑲嵌，足見這專爲修士提供靈食的酒樓之豪橫。
據楚羨魚說來，這靈齋寶坊同樣是連鎖形式。
總店設於中乾州，此外九州四百八十城，各城皆有靈齋寶坊！
傳聞在那總閣之中，甚至有大成聖獸之宴！
吳雲聽到此處時，曾問那靈齋寶坊之坊主究竟是何方神聖，靈石可敵九州便算了，竟有這般手腕，能將大成聖獸做宴！
收伏金蓮地心火時他可是領略過聖獸神通的。
傳聞中的大成聖獸，如金鵬朱雀，可都有劫尊修爲！
那靈齋寶坊之坊主，莫非也是劫尊？
還真是！
據楚羨魚說來，這位坊主名爲饕餮武陵，確是當今九州明面上的五大劫尊之一！
吳雲除了心中喊句666之外，還能說些什麼？
這類強者奇聞，在子母留影球通行之後，已是流傳更廣。
這不剛被一名煉氣小廝引上二樓，吳雲就聽到右側雅間中，又一粗獷聲音在談論饕餮武陵。
“狗屁！
我昨日從我那族弟口中得知，饕餮武陵近日要再入妖境，尋一隻聖獸做菜！
你們可知爲何？”
房中有幾道聲音傳來，或是不知，或是願聞其詳，或是你且說來聽聽。
只聽那粗獷聲音的主人滿是得意的道：“若非我族弟在少陽洞天中修行，此等祕聞，哪裏是我們能聽的？
今日我便叫你們開開眼界，傳聞是因那寶丹閣少主盧仙，成了一枚三色丹！
饕餮武陵乃閣主盧太玄之摯交好友，焉能不做表示？
便放出話來，要開聖宴爲盧仙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