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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四、相思結

    花釵冠卸去,陸葳蕤自嬰兒時一直蓄留着的長髮散落開來,因常年盤髻,此時解散便成波浪般捲曲,絲絲縷縷傾瀉於兩肩,淡淡的髮香在牀帷間飄散。

    陳操之手指輕輕梳籠着陸葳蕤豐盛的美髮,凝視這跪坐在茵褥上、披髮垂睫的女郎,那柔媚嬌羞的樣子分外動人,讓他不勝憐愛,忽然想起一事,抽回手,在自己身上摸索。

    陸葳蕤睫毛撲閃,含羞擡眼看着陳操之,只見陳操之從腰間帛魚袋中抽出一物,卻是一根赤繩,三尺餘長,不禁驚喜地“啊”了一聲,說道:“陳郎,你如何備得赤繩”

    四年前那個初夏的午後,陳操之對陸葳蕤說夢裏有個月下老人把一根赤繩系在他左足上,赤繩另一端系在一個美如仙子的女郎左足踝上,月下老人說:“陳操之,哪天你遇到這樣一個女子,那就是你的妻,你一定要把她娶到,你們會美滿幸福。”,其後在平湖賞荷,在小舟上、湖中央、青荷綠蓋間,陸葳蕤把左足裸露給陳操之看,希望陳操之在她八月生日時送她一根赤繩,只是後來陸葳蕤兄長病逝、陳操之母親去世,赤繩繫足一直未能如願,陸葳蕤怎麼也沒想到陳操之此時會取出赤繩來,難道陳操之預知今日要與她私訂終身

    陳操之雙手執赤繩,眼望陸葳蕤,說道:“這三尺赤繩放在帛魚袋隨身佩戴已經三年多了,就想着有朝一日親手爲你纏在足上,今日應該是好時機,對不對”

    陸葳蕤眸子裏浮起一層霧氣,使勁點了一下頭,陳操之輕吻她櫻脣,將她抱坐在自己腿上,除去她左足上的布襪,那裸露的左足嫩白透紅,足跗隆起,足弓斜凹,微微蜷起的足趾非常可愛,趾甲晶瑩,形狀極美,足趾輕輕一動,似乎能搔到人心裏去。

    被陳操之愛撫着左足,陸葳蕤臉紅得發燙,縮着身子低聲道:“陳郎,是右足。”

    陳操之吻着她頭髮,說道:“我怎麼會忘,我要把赤繩系在葳蕤的右足上,那裏有顆硃砂痣,怎麼也不會認錯。”說着,又把陸葳蕤右足布襪除去,纖細精緻的足踝內側,那粒硃砂痣宛若雪白肌膚刺破後滲出的血滴,有着奪目的鮮豔。

    陳操之握着陸葳蕤纖美的右足踝,擡起,低頭在那顆紅痣上吻了一下,長裙因腿舉起而褪落,露出曲線優美的小腿,因爲右腿被擡起,陸葳蕤身子有些要後仰,趕緊勾住陳操之脖子,發燙的臉埋在陳操之胸前,羞得大氣不敢出。

    陳操之支起一腿,將陸葳蕤的右足擱在自己膝蓋上,赤繩一端繞其足踝,結一個相思結,然後另一端系在自己左足踝上,之間赤繩還剩一尺餘,說道:“葳蕤,你看。”

    陸葳蕤側頭一看,一根赤繩將陳操之與她連結在一起,右足動一動,赤繩繃起,陳操之的左足亦隨之而動,陸葳蕤心裏歡喜得要跳不動,醉了似的,癡癡道:“好多次夢見陳郎爲我係赤繩,今日是真的了。”又問了一聲:“陳郎,是真的嗎”

    陳操之曲指在她粉嫩的頰上輕輕彈了一下,說道:“嗯,是真的,你摸摸我。”

    陸葳蕤伸手貼着陳操之額頭,然後用指尖輕掠那兩道墨黑的眉,陳操之閉上眼睛,感受陸葳蕤溫柔的撫摸,說

    道:“葳蕤,我心裏有些不安。”

    陸葳蕤看着近在咫尺、呼吸可聞的這個俊美男子,柔聲道:“陳郎與我在一起爲什麼會不安,葳蕤不是陳郎的妻嗎”

    陳操之雙手捧着陸葳蕤細圓腰肢,問:“葳蕤爲什麼突然下這樣的決心”

    陸葳蕤道:“一直是這樣的決心,沒有這樣的決心怎麼能與陳郎在一起。明日,陳郎就將遠行,我很不捨,也不知道以後會有什麼事,所以今日我要和陳郎在一起,把自己給你,真正的成爲夫妻。”

    陳操之驀然記起那年在吳郡太守府惜園,金風亭畔,陸葳蕤與他談論花藝,說起她早逝的母親和兩個夭折的姊姊還有多病的兄長,葳蕤感嘆說:“。人之死也如這花木一樣,凋謝了、枯萎了,也許如佛典說的有轉世輪迴再世爲人,但我已經不認識他們了,就象同一株花樹,每年開的花也不會是一樣的。”當時陳操之就覺得在這名門女郎內心有着深切的生命感傷,葳蕤極其珍惜這世間美好的事物、美好的情感,魏晉的狂放和絕俗,不就是這樣激發出來的嗎因爲短暫而珍惜、因爲不捨而深情。

    陳操之睜開眼睛,看着披髮凝眸的陸葳蕤,說道:“葳蕤,我來此世間,不是體驗悲情的,我能給你幸福,我們一定能在一起,我們的婚禮將成爲大晉最盛大的傳奇”

    陸葳蕤將幾絲亂髮掠到耳後,明眸皓齒,嫣然一笑,略顯幽暗的帷幄裏恍若有夜明珠懸起,霎時明亮起來,又彷彿東風破寒,春暖花開,那嬌婉甜美的聲音道:“真喜歡聽陳郎這樣說話,篤定、從容,還有一些神祕,陳郎爲什麼會說我來此世間,很奇怪的話啊,好象原來就有你。”

    這看似單純的女郎心思極細,陳操之微笑道:“來此世間是爲了和陸葳蕤成爲夫妻,這個理由足夠嗎”

    陸葳蕤嬌羞的樣子無比動人,喃喃道:“是很神奇啊,就遇到了陳郎,此生只有陳郎。”說着,雙臂纏上陳操之脖頸,低語道:“陳郎,抱我。”

    陸葳蕤臉貼在陳操之胸膛上,聽這心愛男子有力的心跳,忽然想起一件擔心的事,問:“陳郎,我會不會有孕”

    陳操之道:“這次不會。”

    陸葳蕤放下心來,卻問:“爲什麼不會”

    陳操之支吾道:“就是不會,我知道,那個那個,我剛纔不是那個了嗎”

    陸葳蕤忽然明白了,臉埋在陳操之懷裏擡不起來,半晌紅暈方散,說道:“陳郎,我們起身吧,陳郎明日就要出使氐秦,我怕是不能送你了,我時時刻刻想着你、等着你,你一定要平安歸來。”

    陳操之鄭重點頭,說道:“葳蕤你也要珍重,等我娶你。”

    二人又緊緊相擁,不忍分離,有了身體的深入接觸,更覺愛戀銘心刻骨,會覺得愛情這麼實在,可以讓相愛的人堅定地往前走,不論多麼艱難,最終走到一起,成爲夫婦。

    這天夜裏,陳操之給四伯父陳咸和嫂子丁幼微分別寫了信,派一名私兵送信回錢唐,報知他要出使氐秦之事,請伯父和嫂子不要掛心,他一定能建功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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