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小小的車隊向首都機場駛去,華華坐在第一輛車裏,同他在一起的還有一名戴眼鏡的小翻譯。外交部長在第二輛車裏,第三輛車裏坐着美國駐華大使喬治?弗雷德曼,這個十一歲男孩兒是原使館武官的兒子。車隊最後的大客車中,坐着一支軍樂隊,車裏那幾個男孩正嗚嗚哇哇地試着自己的管樂器,聲音傳出好遠。

    前天晚上,信息大廈裏的中國孩子收到了美國總統發來的一封電子郵件,內容十分簡單:

    我十分十分想訪問貴國,想立刻就去,可以嗎?

    致敬意。

    美利堅合衆國總統弗朗西絲?貝納

    車隊到達機場時,一個銀光閃閃的白點已在上空盤旋。導航塔臺上守衛機場的孩子發出了允許着陸的信號,那個白點很快增大,十分鐘後,“空軍一號”降落了。小飛行員的技術有限,那個鋼鐵龐然大物着地後又彈了起來,來回反覆好幾次後,沿着危險的S形路線滑行着,一直衝到跑道的盡頭才停了下來。

    艙門開了,從裏面探出幾個小腦袋,着急地看着正從幾百米之外駛來的舷梯車。舷梯支好後,一個漂亮的金髮女孩兒最先走出來,華華在電視新聞中見過她,知道她就是新任總統;緊跟在總統後面的,是幾個華華沒見過的高級官員。大家都急急忙忙往下擠,貝納本來很有風度地向下走着,但後面擠着下來的人不知誰推了她一下,害得她差點栽倒,她立即站住,扭頭警告性地衝他們揮手喊了幾句什麼,那些人才慢了下來。小總統繼續很有風度地向下走,極力想象着在她身後被她帶動的歷史。當貝納走完舷梯的三分之二時,一幫掛着照相機的小記者從艙門中鑽出來,飛快地從舷梯上向下跑着,很快就超過了前面的人,跑得最快的一個先貝納一步跳到地上,蹲下來把照相機鏡頭對準了她——小總統大怒,三步並作兩步跳到地上,一把揪住那個小記者的領子,惱怒地大喊大叫起來。小翻譯告訴華華:總統的意思是應該讓她最先下來,她理應是超新星紀元第一個踏上中國土地的美國總統,卻讓那個小記者搶了先;那小記者爭辯說他是先下來給總統照相的,但小總統說他混蛋,在飛機上就說過多少遍了不準別人走在她前面,這已經夠照顧他們的了,人家尼克松訪華時是自個兒走下舷梯的,直到尼克松下到地上同周恩來握手,其他的人還在飛機上關着呢!那個小記者是美聯社在白宮的地頭蛇,也被惹火了,說你有什麼了不起,四年後你就拜拜了,可我們照樣還在白宮!小總統說,滾你的蛋吧,四年後我還在,八年後也在,永遠在!……

    這時,舷梯上和飛機裏的孩子都走下來,加入了這場亂哄哄的爭吵,吵着吵着又有人動起手來。但小總統卻從那羣亂糟糟的孩子中鑽出來,大步走向迎接她的中國孩子。

    “非常高興在人類歷史重新開始之際見到您,哇,您的臉上也有這麼多凍瘡,這是最光榮的勳章!知道嗎?現在美國出現了許多特殊的美容院,它們專門用乾冰在孩子們的臉上製造凍瘡,生意都很好的!”貝納通過小翻譯向華華說。

    “我寧願沒有這個勳章,癢得難受,聽說每年到了冬天都會犯……我真的不願意每年冬天都被迫回憶起在南極的那些日子,剛剛結束的世界遊戲,給我們兩國都帶來了很大的苦難和損失。”華華說。

    “我們就是爲這個來的,我們帶來了新遊戲!”貝納笑容可掬地說,然後向遠處望望,“長城在哪兒?”又四下望望,“大熊貓在哪兒?”她顯然以爲一踏上中國的土地,擡眼就能看到長城,同時還能像在美國到處看到小狗那樣看到大熊貓。

    貝納突然想起了什麼,四周看了一下問道:“沃恩呢?”

    幾個美國孩子向飛機上大喊了一陣,切斯特?沃恩這纔在艙門口出現,慢慢地走了下來,手裏還拿着一本厚厚的書。“他一直在看書,連飛機降落都不知道。”貝納對華華說。

    同沃恩握手時,華華瞟了一眼他手裏的那本書,居然是《毛澤東評點二十四史》中的一冊,中文線裝本。

    沃恩像在夢幻中似的半閉着雙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是我夢中的那種空氣。”他說。

    “什麼?”貝納不解地看着他。

    “古老的空氣。”沃恩用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然後悄無聲息地站在最邊上,冷眼看着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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