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太妃以爲她是去找老王爺，那她承認也沒什麼，若是太妃知道夜瑾下落不明，必定會很擔憂。
可惜楚辭並不知道，太妃尚且不知夜瑾活着的消息，她以爲夜永源等人會告訴她，但因爲夜永源他們剛回來，就迎面碰見了夜宮的人，是以壓根沒有機會告訴太妃。
如今楚辭回來，他們更不會多言，只因他們也認定了楚辭一定會把這消息告訴太妃。
是以，直到現在，太妃還不知道夜瑾活着的消息。
太妃苦澀的一笑：“我知道你孝順，可是有些事情不能強人所難，既然他已經選擇了別人，那我們便也只能由他。”
楚辭欲言又止，她的目光定定的看着太妃，到了口邊的話還是沒有說出來。
事實上，她是想要告訴太妃，只要太妃需要，那她便會將夜霖搶回來送到她的面前。
便是綁，她都要將他綁回來。
然而這對於太妃而言，也不公平。
綁着一個不再愛她的男人，何嘗不是一種折磨？
“另外，”太妃一頓，問道，“你昨天說有話要和我說，不知道是何話？”
楚辭擡眼看向太妃，她的眼神帶着複雜：“太妃，你之前便想知道，我爲何會如此快的改變，但你卻一直沒有問過我。”
太妃一頓，確實，楚辭的改變太快了，快到她都反應不過來。
這些日子，她一直想要詢問爲何她會有如此大的變化，卻又不曾問出口。
如今聽到楚辭這話，她反而沉默了下來。
楚辭繼續道：“因爲，我是從兩年後回來的人。”
從兩年後回來的人——
這句話讓太妃一怔，陡然擡頭，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楚辭。
眼裏都寫滿了震驚與錯愕。
她是從兩年後回來的人？
爲何她聽不懂這話是何意？
“楚辭，你說這話什麼意思？爲何我有些聽不明白？”
太妃這話剛落下，楚辭便已經開了口，她將那兩年內所發生的事情，逐一告訴而來太妃。
隨着她的訴說，太妃的眼裏帶着震驚，錯愕，最後又迴歸於平靜。
難怪。
難怪楚辭忽然間會如此大的變化。
一開始她並不相信她，她總認爲她又想要起什麼幺蛾子，畢竟她曾經也不是沒有做過這般事情。
直至後來，她才逐漸的願意去相信她。
可她一直想不明白，爲何楚辭會真心悔改，以前她如此厭惡着墨兒，爲何又願意接納了他。
原來如此。
兩年後的瑾王府，慘遭滅門，罪魁禍首便是楚家與夜文煜。
所以，楚辭才如此千方百計的要毀了楚家。
“那兩年後的夜瑾在做什麼？”太妃擡頭看向了楚辭。
楚辭沉吟了片刻：“在前世的時候，夜無痕從來沒有來過大齊國，所以，當時的他，應該還沒有恢復記憶，但是自從我重生到兩年前，有些東西就發生了變化，他提前恢復了記憶，甚至在我醒來的那一天，便已經在這大齊國。”
太妃微微垂下了眸子，半響後，繼續問道：“當年我們瑾王府滅門的時候，夜霖......沒有回來？”
夜楓告訴了她，夜瑾當年之所以逃過一劫，是因爲夜霖的相助。
他是記得瑾王府的存在，他和失憶的夜瑾不一樣。
可若是他沒有死，爲何瑾王府被滅門的時候，無人相助？
太妃的心臟狠狠的一抽，難受的將近窒息。
她明明知道這個答案，卻又很是不甘心，非要再問出口，那一雙眸子更是認真的看着楚辭，再等待着她的回答。
楚辭抿脣不語，她的視線對向了太妃如水般的眸子，沒有忍心回答她的話。
看到她的表情，太妃便已經明白了，她苦笑了一聲，沉痛的閉上了眼。
“他沒有來，瑾王府被滅門，他沒有來......”
“就像昨夜，他明知道王府有危險，卻僅是派人前來，自己卻始終不曾回來看我一眼。”
“可他就算有了別的女人，但墨兒是他的孫子，親孫子！爲何瑾王府被滅門，他不曾來保護他？”
太妃的眼尾泛紅，聲嘶力竭，悲痛的蹲在地上。
那淚水順着臉頰流淌，浸溼了她的面容。
楚辭也蹲了下來：“也許他是被事情耽擱了，也許他是遇到了危險，這都說不定......所以，我也不知道到底他是爲何沒有來。”
“你不用爲他解釋了，我明白，”太妃苦笑了一聲，“他可以不要我，爲何連墨兒他也不要？”
“也許是墨兒是我養大的，並非是他親手看着長大，他對他並無感情，這纔會做出這般的事情來......”
她緩緩的站起了身，腳步也踉蹌的後退了兩步，眼底深處，盡是悲痛欲絕。
痛不欲生!
“祖母。”
一聲軟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楚辭和太妃的身子都僵了僵，這才轉頭看向了門外的夜小墨。
夜小墨不知道來了多久，他的雙眼也泛着淚光，紅紅的，微微抿着脣角，聲音哽咽而顫抖。
“你還有我和孃親，還有爹爹，他若是不要你，我們要你。”
太妃的心頭狠狠的一顫，看着夜小墨那浮現着淚光的雙眸，問道。
“墨兒，你怎麼來了？”
楚辭的視線也緊緊的盯着夜小墨，她的心情有些緊張，畢竟剛纔她是避着夜小墨說出了這些話。
誰知墨兒居然出現了，還不知道他到底聽到了多少。
夜小墨將視線轉向了楚辭：“孃親，我當初死了的時候，你是不是很難過？”
楚辭垂下了眸子。
腦海裏，又浮現出了楚玉當初所說的話。
是楚玉親口告訴她，墨兒至死都抱着襁褓，因爲那襁褓是當年他唯一送給墨兒的東西。
他便是承受了再多的痛，都從來沒有鬆開過手！
沒有人知道當時她有多痛苦，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她這一生，都不想再承受——
“嗯。”
對着夜小墨的雙眸，楚辭微微點了點頭，她的眼眶泛紅的看着他：“當時我被楚玉關在地牢裏，這個消息，是她帶來給我的。”
夜小墨的眼眶更紅了：“那孃親，當時一定很痛苦，都怪墨兒，沒有保護好孃親，還讓孃親承受了如此多的痛。”
孃親是愛他的，這點毋庸置疑，纔不會因爲後悔纔對他好。
所以，他能想象得到，當得知自己的死訊，孃親是有多悲傷。
都怪他。
他沒有保護好孃親，還害的孃親也死在了楚玉的手中。
“孃親，以後這種事情不會發現，墨兒會保護好自己，也會保護好你和祖母。”
楚辭的雙眸一紅，她看着夜小墨泛着淚水的眸子，快步的朝着他走了過去。
將他一把拉到了懷中，緊緊的抱着。
“對不起，對不起......”
她的聲音哽咽。
淚水順着眼眶留下，浸溼了夜小墨的衣襟。
夜小墨低下了眸子，用兩隻手緊緊的抱着楚辭。
他嗅了嗅小鼻子：“難怪孃親這一世，如此厭惡楚玉和楚輕輕。”
這一刻的夜小墨也終於明白了，她爲何如此的恨着他們。
原來孃親，竟然遭遇到了如此多痛苦的事情。
而他們卻什麼也不知道。
她一個人揹負了所有，那這段時間，她也一定很煎熬吧。
“墨兒，是孃親對不起你，若不是孃親愚蠢，不會發生這些事情。”
她一直都欠墨兒一句對不起。
奈何前世的事情，她從來都沒有勇氣說出來。
更無法去面對。
若不是因爲夜文煜的威脅，她是絕不可能會說出這件事。
現在，她終於將這句道歉說了出來。
“孃親，墨兒很慶幸，孃親還能回來。”
夜小墨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燦爛的笑容：“因爲你回來了，墨兒才能見到這麼好這麼溫柔的孃親。”
這話，讓楚辭的心頭一酸。
前世至死，她都沒有抱過一次這小傢伙。
每一次小傢伙想要靠近她，都被她給硬生生推開了。
哪怕當初的小傢伙還在學步，踉蹌着想要靠近她。
然而面對小傢伙眼裏期待天真的光芒，她卻狠下心把他推了一個踉蹌。
可這小傢伙，卻一直生怕被她厭惡，便硬是連哭都不敢，將所有的淚都忍了下來。
而當時的他，還不到兩歲。
她居然狠心到，如此對待一個不到兩歲的孩子。
便是如今已經重生了，但她所造成的傷害，卻永遠無法彌補。
“孃親，”夜小墨鼻尖微紅，抱着楚辭的身子，將小腦袋埋在她的懷中，“是他們欺騙了你，這一切都不怪你，墨兒不希望孃親自責，而且墨兒很慶幸，慶幸有個如此優秀的孃親。”
楚辭的心肝兒顫了顫，她緩緩的擡手，將手掌放在了小糰子的後腦勺上，輕輕的揉了揉。
“墨兒，以前我造成的傷害，是永遠無法彌補。”
“但是你也不用擔心，至少現在你們都還活着，只要你們還活着就足夠了——”、
是啊，只要他們還活着就足夠了。
如此，她便已經心滿意足——
看着眼前的夜小墨，楚辭的眼裏也逐漸帶上了笑容，她的眼角還掛着淚水，脣角卻已經逐步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