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昀臉色從容,道:“你父親的意思朕知道了,如今他賦閒在家,依然憂心國事,朕心甚慰。”
鄭士昌見趙昀態度依然親切,心中自然是放心。
而後鄭士昌離開福寧殿,便去了慈寧殿,向太后娘娘謝恩。
不過楊太后可沒有好臉色,氣呼呼的,說話的語氣和教訓人沒有兩樣,嚇得鄭士昌也是不敢多說半個字。
最後楊太后訓累了,這才揮手讓鄭士昌退下。
鄭士昌回到府中,將面見趙昀,面見楊太后的經過一一轉述給了鄭清之聽。
鄭清之聽完,臉色凝重,他道:“如此看來,官家推行新法的決心已經不可動搖,臨安這個是非之地不能待了。”
鄭清之說完,轉頭對鄭士昌道:“你速速吩咐管家,命他準備,我們先回老家暫住。”
鄭士昌驚訝,他道:“父親,這是爲何啊?”
鄭清之語重心長,道:“官家推行新法,太后娘娘看到機會,多番動作,欲再度垂簾聽政,而地方豪強因爲新法,人心必定不穩,他們隨時都有可能起兵造反,如今這臨安已經成爲天下最危險的地方,待不得了。”
鄭士昌聽罷,急切道:“父親,若真如你所說,那我們更應該留下來,與官家共渡難關,怎能在這般時候棄官家而去?此,非人臣之道。”
鄭清之氣急,瞪眼訓道:“你懂什麼?你以爲每個人都如官家那般只殺首惡,餘者不究?我們留在這裏,一旦捲入是非,官家成了還好,可若是敗了,我們鄭家一個也活不了。“
“可,,,可我們若是走了,以後如何面對官家?”
“面對不了便不面對,在家待着又何妨?天下人都是官家的臣民,你還怕官家沒人用?你休要多言,立即去辦。”
鄭士昌無奈,只得依着吩咐去了。
第二日,鄭清之一家便坐着馬車,帶着金銀細軟,離開了臨安,返回慶元府鄞縣老家。
皇宮裏,趙昀手裏拿着鄭清之一早命人送來的書信,臉色陰沉,透着寒氣。
在信中,鄭清之說自己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大夫說可能是水土不服,建議回老家休養。
趙昀看罷書信,閉目,深呼吸,調整情緒,待到情緒平復,趙昀將之放在一邊,“高實。”
“小的在。”
“給張楚傳話,讓他時刻盯着各個大臣的動靜,一有異常,隨時進宮稟報。”
鄭清之乃是以左丞相的身份退下來的,如今在新法推行的微妙時刻,舉家搬離臨安,這本身就是在釋放一個信號,他對新法不看好!
這個信號不知多少人會看到,又有多少人會被影響,趙昀能不慎重對待嗎?
“是,陛下。”高實恭敬答應,隨即下去傳命.
谷</span>“走了也好,既然無法同行,朕便獨行又如何?”
趙昀沒有因爲鄭清之的離去,而感到沮喪,情緒很快恢復,繼續處理事務。
他們已經得到消息,朝廷要在仁和率先實行耕地到戶法,別的地方也許躲的掉,但他們仁和卻是無論如何也躲不掉。
這可把他們嚇得夠嗆,心裏也把羅世經十八代都給罵臭了。
他們之中,產業最大,勢力最大的就是這個王光祖,他的祖上有來頭,他乃是太祖皇帝手下虎將王彥升的後人。
他這一支在仁和紮根百年,早已經是數一數二的家族勢力,佔據良田莊園十幾萬畝,比之羅世經也不遑多讓,仁和縣的耕地他和羅世經佔了一半。
“咳。”
幾個豪強員外爭執不下,有的說朝廷這新法是要他們的命,他們不能坐以待斃,建議大家把家丁奴僕集中起來,到時好對抗官府。
還有人說乾脆大家湊一筆錢,去臨安打點,也許有用。
王光祖聽的眉頭直皺,他重重的咳嗽一聲,衆人安靜下來,聽王光祖說。
王光祖掃了他們一眼,道:“諸位,現在的局勢你們還看不清嗎?官家要拿我們仁和縣做示範,爲的就是給天下其他士紳看,如此之下,可見官家在我們仁和實施新法的決心有多大。若是我們強行出頭抵抗,豈不是給官家送人頭?”
他們雖然有錢有糧,但畢竟只是盤踞一縣的地頭蛇,現在又不是天下大亂,真要是得罪了朝廷,滅了他們還不是易如反掌。
豪強們聽了,都是感覺有理,紛紛詢問王光祖該如何辦,總不能真的把地交出去,而且稅賦又提高了,大家根本接受不了。
“呵呵呵,,,”
王光祖冷笑幾聲,道:“朝廷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新法的事情我們不能出頭,我們出頭就是死,但是我們不出頭,卻可以讓別人替我們出頭。”
“王員外此話何意?你有什麼好主意,我們洗耳恭聽。”豪強廖桂文道。
王光祖一臉自信,道:“現在新任知縣還沒來,百姓還不知道新法的事情,我們一定要搶在縣衙之前發佈消息,讓百姓提前知曉。
然後告訴百姓,朝廷乃是因爲李全之亂搞的沒錢了,所以爲了收取賦稅,這才把土地分給百姓,而且朝廷要分的田都是下等田。但收稅的時候卻是要按照上等田來收,百姓膽敢不納稅,就要坐牢,就要殺頭,而且這分下來的田不要還不行,這就是朝廷爲了賦稅要逼死他們。”
衆人恍然大悟,隨即大喜,紛紛讚歎王光祖足智多謀,真乃是再世諸葛,一個主意,就把矛盾轉移出去,讓那些無知的百姓去給他們出頭,抵抗新法。
如此一來,新法推行不下去,朝廷也怪不到他們頭上。
“妙哉,妙哉,王員外這一個主意,可頂十萬雄兵,員外不愧是名門之後,鄙人佩服之至。”
“不錯,王員外你真是大家的恩人,等新法廢止,我們一定要大擺宴席,好好酬謝王員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