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
趙昀似笑非笑,“朕發動變法,決心革除豪強,還會害怕危險嗎?豪強在地方如土皇帝一般無法無天,視人命如草芥,他們是長在百姓身上的毒瘡,朕就是要把他們打倒,他們反抗又如何?他們造反又如何?朕,奉陪到底。”
袁韶聽罷,已然知道趙昀無法再勸說,沉默半響,他語重心長的說道:“陛下,臣該做的已經做了,以後的一切,陛下好自爲之,臣告退。”
看着袁韶離開,趙昀面色不改,神情堅定,絲毫沒有因爲袁韶的大膽勸諫而動搖。
隨即,趙昀提筆,寫下一道御筆,將鄧光罷官,着刑部審訊其是否與仁和縣亂民有所勾結。
鄧光此時正在衙門當差,晏夢彪進攻王光祖莊園的時候,他恰巧在前半個時辰離開,算是躲過一劫,然而他參與仁和新法之事,便註定好運不可能永遠伴隨他。
高實前來,親自宣讀趙昀的御筆,鄧光聽罷,臉色大變,他道:“本官一心爲國,何以成了罪?”
“大膽。”
高實厲聲怒喝,“官家御筆,你敢不謝恩接旨?”
鄧光這才反應過來,亦是驚出一身冷汗,慌忙不住的磕頭賠罪,道:“下官一時失言,莽撞無禮,絕非怠慢官家之意,還請公公莫怪。下官鄧光接旨,謝陛下隆恩。”
高實見他態度誠懇,這才作罷,一甩浮塵,轉身離去。
而後,刑部人員將鄧光帶走,接受審訊調查。
御史臺,張明經此時正在與同僚高談闊論,大肆指責新法種種的不是,同僚大多皆是隨聲附和,顯然他們對新法也是不看好,都很有意見。
正當張明經說的憤慨之時,一個御史急匆匆跑來,手裏拿着一份手抄本,對張明經道:“張使君,這是你寫的?你怎麼可以將百姓比作蟻蟲呢?你這般比喻,你將孔孟聖人教誨置於何地?”
衆人一聽,皆是目露驚訝,不可置信的看向張明經,顯然張明經若是真的這樣比喻百姓,那就真真是太過分了。
張明經一陣驚訝,慌忙從那御史手裏接過手抄本,一目十行,看罷,他道:“你爲何有此內容?”
那人道:“官家命人將你的奏摺手抄了幾十份百餘份,分發各個衙司傳閱,如今你奏摺內容已經是人盡皆知了。”
“啊,官家怎能如此待我?”
張明經驚呼,衆人亦是對他不齒,紛紛離去,不再理他,更有甚者,甚至是當面對他指責,痛斥其卑鄙小人,視百姓如蟻蟲,那他自己又是什麼?
張明經心中悔恨,當時寫奏摺時,也是一時激情所致,不曾想官家竟然這麼狠,竟然命人抄寫傳閱,無顏面對同僚,張明經掩面離去。
好不容易在角落裏等到散衙下值,張明經離開御史臺,坐着轎子向府邸而去,不想一聲喊叫令人驚魂。
隨即,百姓們將張明經的轎子團團圍住,要其下來給大家賠禮認罪。
張明經驚恐,瑟瑟發抖,躲在轎子裏不斷的催促轎伕趕緊走,但是轎子被團團圍住,哪裏走得脫。
又有人喊道:“這狗官不出來,我們拉他出來;”
人多不怕事大,百姓們個個都是跟着起鬨,開始和轎伕撕扯推搡起來。
百姓有上百人,幾個轎伕哪裏是對手,推搡很快演變成打鬥,場面越發的混亂。
張明經驚恐,趁着他們亂作一團,他瞅準機會從轎子裏面跑出來,奪路狂奔。
“狗官跑了,快追啊。”
百姓紛紛向張明經追去,張明經生怕被追上,慌不擇路,最後竟然兜兜轉轉的跑到了池塘邊,見無路可走,他眼睛一閉,跳入水中。
“救命啊,救命啊,我不會游水。”
張明經頓時如落湯雞一般在水裏大聲呼救,百姓則在岸邊笑得前仰後翻,好不痛快。
第二天,張明經遞交了辭呈,沒臉再幹了,他的這份辭呈自然是獲得批准,他孤獨的離開御史臺,無人送他。
福寧殿,書房。
中書舍人聶池手抱着一堆疊奏摺進來。
“陛下,這是今日的奏摺。”
“嗯,放下吧。”
趙昀知道盡管廷辯之後,反對新法的奏摺少了很多,但這並不代表百官對新法轉變態度,他們只是在等待仁和出亂子,那時候,他們就又有了新的藉口。
果不其然,廖季炎衝擊仁和縣衙,晏夢彪率亂民舉事的消息傳來,他們個個振奮,奏摺一下便多了起來。
趙昀一一翻看,批閱,對他們的彈劾,以及抨擊新法不當的言論都是聲斥,態度一如既往的支持陳貴誼。
將奏摺批閱完畢,趙昀算算時間,已經到了練武的時候,魏了翁已經在等候了,趙昀於是起身,前往後花園的練武場。
“陛下似乎心情不佳,可是因爲仁和亂民之事?”
練習當中,趙昀表現的精神不集中,心憂他事,魏了翁看出,向其詢問。
趙昀點頭,用毛巾擦了擦額頭,頸部的汗水,道:“現在百官都盼着仁和之事一發不可收拾,這樣他們就可以大肆詆譭污衊新法,這些人,自私自利,全無心懷天下蒼生之念,一想到他們,朕就頭疼。”
魏了翁沉默一會,道:“難道喬相公和袁相公也是自私自利?”
趙昀愣了愣,沒有回答。
魏了翁坐到一邊,道:“戰國時,趙國緊鄰黃河,時有黃河氾濫,民不聊生,有一年魏國點兵聚將,欲滅亡趙國,趙國國君下令全國備戰,恰巧這時黃河之水暴漲,隨時都有可能決堤。
朝中大臣分爲兩派,一派主張一心備戰,不管決堤之事。一派則主張抽調軍隊與民力,治水救民。敢問陛下,您認爲他們哪一派錯了?他們誰又是自私自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