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德秀看了他一眼,心裏納悶,而後跟他來到角落無人處。
宋慈神情嚴肅,道:“老師,苟使君的死有蹊蹺。”
真德秀驚訝,低聲道:“這話可不能亂說。”
“老師,學生何曾與你說笑過?且編排死者乃是大不敬,學生如何敢爲?”
真德秀神情陡然嚴肅,眉頭也緊緊皺起,若真如宋慈所說,那殺害部堂高官,這樣的事情就很嚴重了。
想了一會,真德秀道;“你隨我進宮,此事還需向官家稟報,以免事情發生意想不到的變化。”
宋慈點點頭,跟着真德秀進宮去了。
福寧殿,書房。
趙昀坐在龍椅上,聽着宋慈將事情講述一遍。
宋慈道:“陛下,苟使君臉色隱隱發黑,雖不明顯,但有陰沉之感卻是無疑,且臣看他耳垂有凝固,過度僵化之態,不似常人死亡那發散疲軟之狀,單此二點,臣可斷言苟使君有九成可能死於中毒。”
趙昀眼露兇光,呼吸也重了,顯然是極度的氣憤。
最後趙昀恨恨道:“給朕查,不管是誰,只要有嫌疑,卿家皆可緝拿審問,不需經過任何人,朕只有一個要求,還真相於人間,讓苟卿家死得瞑目。”
宋慈見趙昀如此在乎臣子,不由得也是心中感動,他鄭重擡手,道:“請陛下放心,臣定當查明真兇,肅清原委,給苟使君一個交代。”
宋慈又道:“陛下,查案之時難免需要人手,還請陛下在殿前司抽調一隊人,供臣差遣。”
“準。”
“謝陛下。”
真德秀,宋慈二人離開,趙昀依然不能從憤怒中恢復過來,若苟夢玉真的被人所害,那害他之人目的是什麼?
難道是因爲新法之事?
這似乎不大可能,須知苟夢玉對新法一直都是從大流,沒有自己明確的意見。
若是有豪強因爲新法要加害朝中官員,那下手的目標應該是陳貴誼,李宗勉,陳隆之幾人。
趙昀眉頭緊鎖,無法判斷背後真兇的目地,趙昀感到自己無法掌握事態,這種感覺讓趙昀很不好受。
“高實,你去傳令夏由,讓夏由加強對福寧殿的守護,還有,再調集人手,加強對陳貴誼,李宗勉,陳隆之三位卿家的保護,他們的府邸也要日夜巡查,不得離人。”
“是,陛下。”
命高實去傳話,趙昀這才心情稍稍安穩。
調整一會情緒,趙昀拿起一份奏摺,這是吏部郎官周從彈劾陳貴誼的奏摺。
谷</span>奏摺中他指責陳貴誼不切實際的推行新法,致使各地豪強四起,天下洶涌。爲安天下,當殺陳貴誼,以安撫人心,使豪強無理由作亂。
這樣的奏摺以前趙昀接到了幾十份,但趙昀都是比較大度,沒有與之一般計較,但這回趙昀心情糟糕,周從的奏摺可說是撞到了槍口上。
趙昀直接提筆,批閱道:“此彈劾之論無理無據,着革去官身,交有司治其誹謗同僚之罪。”
卻說宋慈得了趙昀的支持,便開始調查苟夢玉的死因。
他辭別真德秀,找到夏由,在他那裏領了一隊人,前去查探。
夏由借給宋慈的人,正是上次協助宋慈查辦交子一案的張豹,張豹與宋慈也算是熟人,配合起來自是方便。
他們來到苟夢玉的府邸,這裏依然哀樂陣陣,哭聲不止,許多苟夢玉的親朋故舊都來弔唁,人人臉上皆是悲色,場面傷感,氣氛壓抑。
苟夢玉長子苟相之見宋慈去而又返,擦乾眼淚,忍住悲痛,趕緊上前招待,生怕失了禮數。
宋慈對苟相之低聲道:“還請公子借一步說話。”
苟相之一愣,隨即將宋慈請到書房,這才擡手道:“不知使君有何事指教?”
宋慈嚴肅道:“本官方纔看了你父親遺容,斷定你父親乃是被人所害,現本官已向官家請得旨意,查辦你父親爲何而死,還請公子將親朋回了,如此也好一心查辦。”
“什麼,你說我父親是被人害死的?”
苟相之驚訝無比,“這不可能,我請大夫看過,大夫說我父親乃是睡夢之中猝死,並無被害痕跡,使君是不是弄錯了?”
宋慈搖頭,語氣堅定,不容置疑,道:“本官偵查命案多年,許多時候便是不需要看到破綻,依然可憑第一眼的感覺,知道死者是正常死亡,還是被人謀害。
且你父親身上有被人謀害的特點,大夫沒有發現,乃是因爲大夫大多治療活人,而本官大多接觸死人,術業有專攻,故而大夫沒有發現也是正常。”
苟相之聽了,心中悲憤,撩起下襬,跪在地上,對宋慈哭道:“若我父親真是被人謀害,還請使君一定要查出真兇,還我父親一個公道。”
“公子快快請起,公子放心,本官已然得了官家旨意,敢不全力追查?”
而後苟相之對前來弔唁的親朋擡手致歉,道:“諸位使君委實抱歉,因爲府中臨時出現變故,需要立即處置,今日弔唁便到此爲止,還請諸位使君莫怪。”
衆人雖然感到奇怪,但也沒有說什麼,只是紛紛安慰幾句,說若是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助,儘管開口,而後衆人一一離去。
待到他們走後,苟夢玉將府中的妻妾,奴僕,全部召集到一起,等待問詢。
宋慈面色嚴肅,朗聲道:“苟使君身故,本官悲痛,然使君之死甚是蹊蹺,本官斷定其乃是被人謀害所致,故而本官要查清真相,以讓苟使君在地下瞑目。”
此言一出,衆人皆是驚訝無比,苟夢玉的妻子錢氏悲痛莫名,嚎啕大哭,哭求宋慈查明真相,把真兇揪出來千刀萬剮。
宋慈對錢氏好言安撫,待她情緒稍稍穩定,宋慈站直身子,目光如刀子一般的在衆人身上環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