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怒氣衝衝地掛斷電話，捧着前面的一碗醬油湯掛麪，繼續呼哧呼哧地嗦了起來。
“好運來我們好運來~”電話鈴聲再度響起，這次是校長的電話。
校長找我做啥？不是放暑假了嗎？難道是新高一的年紀主任要讓我來當？
方春華心中閃過幾個念頭，趕緊把口中的麪條嚥下，擦擦嘴巴，接通電話。
“小方！”校長梁德文聲如洪鐘，當頭就是一喝，語氣有些嚴肅。
“梁校長，中午好。”方春華回道。
“你怎麼把省教育廳領導的電話都掛掉了？！趕緊到學校報告廳旁邊的會議室來一趟！”梁德文的聲音不像以前那麼溫和，而是帶了一絲絲嚴厲。
啥？
聽着嘟嘟傳來的忙音，方春華整個人愣住了。
省廳領導？之前那電話是省廳領導的？這麼說，徐子弘？狀元？第一？
“啪！”方春華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媽，你幹嘛啊？別嚇我！”坐在對面吃麪的女兒嚇了一跳，麪條呲溜一下穿進了鼻孔裏，導致她不停地吭哧吭哧，想要把那一小段麪條弄出來。
“媽，快幫幫我！”掛着一小段麪條的胖嘟嘟的女兒，此刻與功夫熊貓阿寶沒什麼兩樣。
“讓你爸幫忙，媽有事去學校。”方春華剩下半碗麪也不吃了，趕緊跑去衛生間，匆匆洗洗嘴巴，然後拿出口紅補個妝，誰還不是個精緻的女人呢？更何況有領導來，化妝是一種尊重！
“放假了還要去學校啊，不會又是學生心裏想不開要跳樓的破事兒吧？我說現在的孩子也真是欠打，動不動心理疾病的，想當初我們那會兒，三天一小揍五天一大揍，心理和生理都煉成了金鐘罩鐵布衫，到了社會，什麼大風大浪都見怪不怪了。”
丈夫早已喫完，正在客廳看電視，這時候走過來，抽出紙巾遞給女兒。
“不是壞事，大好事！天大的好事！回來再和你們說。我現在還不敢信呢。”飛速擦好口紅，方春華急急忙忙地帶着挎包出門了。
“爸，你說的那叫體罰，現在要是這樣，老師會被家長投訴到下崗的！”女兒接過紙巾，終於把麪條完整地擤出來了，那叫一個舒坦。她給老爸普及道。
“下崗就下崗，大不了出去當培訓班老師。”老爸不以爲然。
“對哦，現在培訓班老師好賺錢的。不對，我應該說，現在的學生好可憐，放學了還要去培訓班，哼！早晚有天都得取締了！”女兒握了握砂鍋一般大的小拳頭，憤憤不平道。
老爸搖搖頭，得了，這就是代溝！
……
“校長好，各位領導好！”方春華這回像是剛出校門的大學生一樣，特別忐忑地走進會議室，見人就問好。
“啊呀！這就是培養出狀元的名師啊！方老師你好你好，鄙人省教育考試院副院長聶太謙，你叫我聶老師就好。”
“聶院長同時也是省廳教育發展處的處長，你還是叫聶處長吧。”梁校長補充了一句，不過沒注意到聶處的臉色有一絲絲不自然。
方春華自然是聰慧人物，她於是說道：“聶院長你好，之前掛了你的電話，實在不好意思。我一下子沒敢相信。”她聽出這個人的聲音就是電話裏的那位。
“還是先別說這些，先進行常規的調查吧。”旁邊一位身穿西裝，髮型一絲不苟，留了一個地方支援中央的地中海頭的中年男士，推了推眼鏡，打開紙筆，提醒道。
“這位是分管考試紀律的領導，具體身份先不說了。他有些話要問你，請你如實回答。”聶院長微微一皺眉，然後給方春華引薦道。
“哦，好。”方春華有些奇怪。
原來，由於徐子弘的分數奇高，省裏也大爲震驚，更擔心其中有舞弊行爲。
於是，派駐了一個臨時組成的調查組，表面上是前來爲C市一中祝賀，實際上也在明察暗訪，希望能查得清清楚楚，不要爲了一個虛的狀元名聲，而毀了今年高考的良好氛圍。
之前C市早已開始自查，並將相關數據提交給了上級的調查組，這一點，深受後者表揚，也爲他們省了不少事。這次對方春華的調查，相當於是走過場而已。
“徐子弘平時成績如何？”
“中上游吧，還行。”
“中上游？從來沒考過第一嗎？”提問者似乎有些興奮。
“從來沒有。之前還打算讓他通過體育特招生，進C大的呢。我們給他的目標就是一本線，這次能考到第一名，我也很驚奇。我想，這就是祖墳冒青煙了吧！”方春華絲毫沒覺得什麼不妥，她一貫是實話實說。
“你覺得他的分數合理嗎？”提問者陰沉的雙眼緊盯着方春華。
“合理不合理，不都已經發生了嗎？你不會是覺得他作弊吧？
如果他作弊，你們應該早就查的出來了吧？再說了，744分，他能抄誰？他要作弊，他會考這麼高，成爲風口浪尖衆人議論的焦點嗎？
除非他腦子瓦特了！”方春華這回聽出來，原來這個地中海，並不是和聶院長梁校長他們一路的，於是她大聲地反問道，給了對方一個白眼。
“知道了。不排除有作弊嫌疑。”地中海刷刷地在紙上寫了一些。
“XX！”方春華罵了一句C市土語，對方顯然聽不懂，還有些懵。
“欸？方老師，不要罵人嘛！”梁校長“好心”提醒道。實際上卻在偷偷豎大拇指。
聶院長也是對這個紀檢那邊的幹部表示無語，凡事要講證據嘛，不排除嫌疑，那倒是拿出證據來啊？又找不出證據。萬一人家平時都是扮豬喫老虎呢？
現在流行的網絡小說裏面，不都是這個套路嗎？我兒子天天追更的鬥破什麼少年窮，一直就在這麼寫。
聶院長拍了拍地中海的肩膀，然後說道：“陳處，這個調查，我看方老師這邊用處不大，天氣熱，你要不先回賓館休息？我們教育考試院還有一些後續的事情要做，總不能你們不出調查結論，我們一天不工作吧？”
那陳處收起本子，乾淨利索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下襬，掃去了並不存在的塵土，然後說道：“行。聶處你慢慢弄。小心使得萬年船，別竹籃打水一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