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妾願意給把命嘗給武格格,您饒了二格格,她也是您的女兒啊!”
“阿瑪,您息怒,兒子這就帶妹妹回去休息。”
“四郎,你果真不愛我了嗎?”
吳希的哭訴像是摁下了某種機關,在場所有人都接連開口求情。
四爺還沒從“清醒”的震驚中回神,腦子裏嗡嗡作響,對外界的嘈雜不堪忍耐。
他猛然怒喝:“都給爺住口!”
四爺深吸了一口氣,環視一圈,人還是那些人,但他的感受已大不相同。
尤其是對武氏和鈕祜祿氏,整個人從內到外都“冷”了下來。
倒不是說這短短的一順就叫他斷情絕愛了,他看到她們仍然會不由自主心生憐惜,但再叫他隨口處置無辜的格格、或是傷害自己的血脈,卻是萬萬不會的。
四爺收回手,按住胸口,隔着肋骨感受到掌下有力的跳動。
是真的。
他又矇住眼,仰頭深深呼吸。
還是沒變。
那層籠罩着束縛着他、令他的愛慾瘋狂的不明之力,暫時消失了。
另一邊,武氏見四爺的目光仍然在自己身上流連,忙繼續哭求:“四郎,你答應我把她——”
“武氏!”四爺目光如刀刮過,喝止了她的話。
武氏驚得小退了一步。
這麼多年,四爺叫她“武氏”的次數屈指可數,更別提用這種嚴肅冰冷的語氣。
趨利避害的本能讓武氏閉上嘴巴,只試圖用眼神傾訴纏繞。
四爺轉向烏拉那拉氏,見對方也是一臉不可置信。
他自個兒都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呢,眼下要緊之事是查明緣由,無暇與武氏再說些“愛我不愛我”的廢話。
“福晉,你先帶女眷和孩子們回去休息吧。”
烏拉那拉氏跟他確認:“爺還有話要囑咐武格格和宋格格嗎?”
四爺搖頭。
“那爺今日可要去鈕祜祿格格處安置?”
“莫要再囉嗦了!”四爺猛地甩手,“讓爺一個人靜靜!”
說完,他不再理會任何人,轉身大步離開。
蘇培盛衝福晉等人福了個禮,帶着人晚一步跟上,遠遠地跟在後頭。
衆人望着四爺的背影無語凝噎。
一個人靜靜?
您是不是忘了腿上還掛着個啥??
宋氏後知後覺,想要衝上去叫喊阻攔,被眼疾手快的烏拉那拉氏攔住。
她半是命令半是勸說道:“二格格爲了你已經冒犯了爺,你再過去火上澆油,真不要命了不成?”
宋氏語無倫次,“可爺,二格格。”
烏拉那拉氏揉着太陽穴,“‘虎毒不食子’你不懂?”
她並非胡言。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剛纔那個眼神,是她記憶中熟悉的四爺。
是那個會暗中託她和李氏照顧吳希的四爺。
李氏也跟着勸,“爺不會傷害二格格的。”
宋氏無力反抗,渾身癱軟,完全是被人架着走的,料想今日定是徹夜無眠。
武氏早就悄無聲息地溜了,沒有四爺做靠山,她不敢面對這裏的任何一個女人。
倒是鈕祜祿氏,沒有四爺在,放鬆許多,給幾個“姐姐”們一一見禮問候,還給孩子們送上了自己提前準備的小禮物。
後院妻妾們心思各異,弘暉姐弟幾個則是不約而同地擔心起吳希。
但面對絕對權威的四爺,他們也只能暗自爲吳希祈禱,靜候明日到來。
另一邊,四爺單腿拖着個三十多斤的負重,一路穿行。
開始還大步流星,走路帶風。
待走了百步有餘,因爲兩邊的極度不平衡,四爺開始變得一瘸一拐,儀態全無。
明明是有些好笑的場景,蘇培盛在後頭看着,額頭直冒冷汗。其餘下人們更是低頭噤聲,不敢鬧出一點動靜。
太反常了。
太反常了!吳希抱着四爺的腿,被他一高一低地上下甩着。
四爺剛擡腿的時候,吳希還以爲便宜爹要繼弘暉之後,再給她來一腳。
成年男人的力道,說不定會一腳踹掉她半條小命,爲了不橫屍當場,吳希只能全力抱住四爺的腿。
然後就被四爺這麼給拖着走了。
吳希:??
果真是完全糊塗了吧?!
求求你清醒一點行不行!!
吳希在心裏害怕、生氣、吐槽,種種情緒都輪了個遍,最終還是憤怒佔了上風,閉上眼睛,對四爺開啓了全屏彈幕式的瘋狂輸出。
離書房尚有數十丈距離,四爺停下腳步。
除了覺得重以外,還有源源不斷的涼意從右腿上傳來,開始令人舒適的清涼逐漸變得冰冷,他腿都快麻了。
人到中年,腳冷冷全身,膝蓋也要好好保養。
吳希半晌沒感覺到下一個起落,試探地睜開雙眼,入目還是沾滿了她鼻涕的暗紅色衣襬。
她仰頭,正好對上四爺俯視的視線。
四爺似糾結了一會兒,開口,“要抱嗎?”
吳希:??
怎麼就突然換了個頻道?
然而比起被踹飛,吳希立刻做出了選擇:“抱!”
刷的一下騰空而起,吳希下意識驚呼了一聲。
後面的蘇培盛一臉震驚。
上一次見四爺抱孩子,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四爺抱起吳希後,順手掂了掂分量,立刻皺起了眉。吳希則是雙手撐住在他的肩膀上,用行動拒絕進一步親近。
四爺也不在意,微抖了下發麻的右腿,大步踏入書房院中。
下令讓蘇培盛在外頭候命,四爺獨自抱着孩子,進屋關門,親手點燈倒水。
他撈起吳希,讓她坐在書桌上,自己也正身坐下,二人視線齊平。
四爺認真注視着她,眼神滿是探究。
嚴肅起來的四爺,足以將任何熊孩子鎮住嚇哭。
可吳希不熊,也不是真孩子。
她最開始是真的怕,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四爺。
但這麼折騰了一路,也沒看到四爺有再發火的跡象,吳希稍稍放心了些。
宋氏應該安全返回了,吳希一個小豆丁深入狼穴,要死要活都是四爺一擡手一句話的事。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地瞪了回去。
就瞅你咋地!
父女倆大眼瞪小眼。
足足過了一炷香,四爺遲疑地開口。
“你……是何方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