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昨晚起,西山便哩哩啦啦下起了雨,本就清冷的西山,又添了幾分冷意。看着雨點如斷了線的珠子,砸在地上,濺起幾分寒意。等候的幾個人,心裏更加難受。
已經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按說該來了。
黎之喚暗中看了一眼三皇子,臉色比剛纔冷了幾分。他腹誹,楚家兄妹不是不懂規矩的人,昨日傳喚的人回來說,楚小姐說了會來。
細細想來,人家也沒說是什麼時辰。
哎,自作聰明。
羅肅自認爲自己是小人物,垂首伺立在兩位皇子後面,這種場合,能不冒尖就不冒尖。
“駕……”馬蹄聲傳來,只見風雨中有人騎馬而來。
衆人鬆了口氣,終於來了。
只見馬背上的人,利落的翻身下馬,裹着陰冷的寒氣朝正殿走來。
到了近前,楚香蓮一一拜過,開口問道:“閒王的遺體在哪?”
出家人就是有這種氣勢,哪怕區區一女子也能震懾衆人。
“楚小姐這邊。”羅肅正確充當引導。
楚香蓮到底是上過戰場的人,盯着屍體看了很久,久到衆人實在忍不住都吐了。#@$&
“不是。”
衆人顧不得難受,齊齊看向楚香蓮。
“雖然臉不完整,身形和閒王相似,可總覺得少點什麼,我認爲不是。”
三皇子維持許久的平靜,終於破冰,冷冷笑了笑:“楚小姐到底是女子,難免不夠理性,直覺這種東西有時會騙人。”
楚香蓮轉身,身姿挺拔宛若懸崖上永不凋零的花,清冷孤傲:“三皇子說的沒錯,至親身亡,我難以接受,希望他們還活在世上。我倒是佩服三皇子,能這麼理智。”%&(&
“你?”三皇子氣的鼻孔冒火,若不是太子有交代,不能得罪楚家,他定要罵回去。
楚家就算手握重兵那怎樣,還不是臣,他就算什麼都沒有,也是皇子,身上流的是厲家的血。
這就是不同。
三皇子百般心裏建設,總算壓下心中的怒火,汕汕一笑:“沒想到楚家大小姐如此牙尖嘴利,到是讓本王意外。”
身邊的幾人暗自擦了一把冷汗。
神仙打架,他們這些小鬼,只有被牽連的份。
楚家大小姐,是出了名的難纏。不怕苦不怕累,甚至比男人還厲害。聽下面的人說,來西山三日,天天盯着人下屬尋人,早出晚歸,不眠不休,屬下的人都累成了死狗。
本以爲找不到,這位小姐會回京,沒想到人家根本沒這個意思。
敢和皇子叫板,放眼天啓,也只有楚家人。
黎之喚滿意的點頭,不愧是楚家嫡女,這份氣度,無人能及啊。
秦沉羽聽到楚香蓮的話,心裏有了幾分底氣。
文王哪聽得出其中的彎彎繞繞,只覺得氣氛有些低迷,開口問道:“那怎麼辦?”
三哥說是,楚家說不是,他又不確定,這可如何是好。
衆人本以爲楚香蓮會言辭阻止,沒想到輕飄飄的一句話:“你們想走是你們的事,我們繼續找。”
楚香蓮掃了一眼衆人,目光最後落在文王臉上:“我來,是奉了皇太后的懿旨尋找閒王妃,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一日找不到,我楚香蓮便一日不離開西山。”
提到皇太后,衆人不好說什麼,三皇子臉色陰的能滴出水來。
居然用皇太后壓他,好大的膽子。
秦沉羽開口:“三皇子,草民和楚小姐一樣,定要尋回草民的妹妹。”
秦家大少爺,繼承秦大老爺的儒雅,即便在如此緊張的氣氛間,仍能氣質風華,擲地有聲。
一時間,氣氛尷尬到極點。
三皇子甩袖離去,五皇子也搖搖頭。
黎之喚和羅肅跟着出了正殿。
待人都出去,楚香蓮緊繃的神經舒緩,低手有些悶悶不樂:“秦公子,你說她們,她們還活着嗎?爲什麼怎麼都找不到。”
秦沉羽望着雨簾,伸手接住幾滴,冰冷的感覺,讓他縮回手:“楚小姐有沒有聽京城的人說過,閒王自娶了閒王妃後,便鹹魚翻身。”
楚香蓮點頭:“清兒是個有福之人,有福之人自然是大難不死。”
秦沉羽轉身,第一次如此認真打量一位姑娘。
一襲銀色亮甲軟衣,勾勒出挺拔矯健的身姿,高高束起的頭髮扣着將軍頭冠,英姿颯爽,明媚傲嬌。
饒是百花從中過的秦沉羽,目光也忍不住停留幾分。
“草民替妹妹,謝過楚小姐。”
“你,你不覺得我添亂?”楚香蓮直視秦沉羽。
秦沉羽溫聲道:“楚小姐多慮,草民還要感謝您留下來,提醒衆人這裏還有一個人沒有找到。”
“我沒你想的那麼偉大。”楚香蓮難得露出女子的羞澀。
她沒想到,除了大哥,還有人懂她。
世人皆說,楚家的小姐,性子冷淡,拒人於千里之外,不合羣,難相處,更甚者說她猶如男子。
當時楚香蓮一笑而過,猶如男子?如果你上過戰場,經歷過生死,性別,早已置之度外。
“她真的還活着嗎?”幾日地毯式的搜索,別說女屍,連秦清的衣服都沒找到,楚香蓮心裏開始發慌,她想找到,又不想找到。
想着想着,眼睛開始發酸。
她不是愛哭的人,可不知怎麼,到了西山,心中總是涌出難言的滋味。
當初她求皇太后讓她西山,就是怕現在這種情況。人性的涼薄,她比誰都清楚。
厲修寒是皇子,不論生死,都要給京城一個交代。秦清不同,她不過是秦府的女兒,秦家女那麼多,少她一個不少。
更何況,秦家二小姐嫁入太子府,秦家背後已經靠上太子府這顆大樹,誰還會在意秦清的生死。
她甚至懷疑,此次閒王遇刺,和太子脫不了干係。
所以她不顧祖父的勸阻,任性的來了。
本以爲衆人會認爲她無理取鬧,沒想到這世界上,還有一個人懂她。
“活着。”
輕飄飄的兩個字,猶如定心丸,秦香蓮嘴角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