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庭院,灌木叢生,好似沒人來打理,一株果樹赫然醒目,高達一丈,秋風襲來,盪漾起一道風鈴般的悅耳聲,清脆悠揚。
趙九歌打量了一下。
氣運浮現,這一株果樹匯聚祥瑞之氣,正是它的守護,使夏侯芸撐到現在。
否則。
一個武者身懷麒麟血脈,在武道式微的時代,如同毒藥,會拖垮身體。
從某種意義上講,這一株果樹,是全天下最後一份天材地寶了,但也在逐漸枯萎。
“世……世子。”
牀榻上,睫毛輕顫,夏侯芸幽幽醒來,睜開了美目。
感知削弱的她,總算察覺到趙九歌的到來。
齊王府,趙世子。
她追憶六十年前,雙方身份差距並不大,也是少女墜落愛河的開始。
“今日朝堂無事,順便來看看你。”
趙九歌摸上了她的皓腕,一股愈勁打入,仿若一頭青龍,沒入其中,貫穿了對方的嬌軀,刺激細胞活性。
而夏侯芸一愣,癡癡地看着他。
瀲灩的眸光,彷彿滲出水來,辛酸、委屈,在一瞬涌上心頭。
自從蘇城第一次見面,少女就懷有情愫。
她想象中的丈夫,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縱馳疆場,保家衛國,讓天下太平,再佈下十里紅妝,風風光光地迎娶她。
然而……
她猜中了開頭,卻猜不中結尾,早有人先她一步,霸佔了世子。
自此,那女子仗着恩寵,手段狠辣,後宮之中只有她一人,被朝野冠以妖后之名。
許久,夏侯芸收斂異色,恢復一副平靜的儀態。
“陛下,末將已是半入黃土之身,何必勞煩陛下這萬乘之軀,親手爲末將治療呢。”
夏侯芸說道,故作堅強。
淚水,悄悄打轉,溼潤潤,彷彿這幾十年的辛酸,化成了淚珠,一滴滴流下。
父親,二伯,姜叔,包括跟隨的一衆將領先後逝世,夏侯府邸,真正的主人只有她一個,孤冷悽清,擡起筷子就是團圓飯。
趙九歌皺眉。
打入的愈勁,是碧火所化。
一如他所料,一旦打了出去,被削弱得十不存一,效果奇差。
輸出一股醇厚的內力,趙九歌也就放棄了。
就像當初,替葉菁菁治療一樣,根本無法續命,反倒折損了壽元。
“陛下,末將壽命無多,不必白費力氣。”
夏侯芸悽美一笑:“傳聞地下有九泉,就讓末將先行一步,尋得家人,探清冥府,再向陛下託夢告知。”
趙九歌看了她一眼,後者性格灑脫,即使到了晚年,也依舊是那般豪邁。
“好,九泉之下相見,朕定與愛卿共飲一杯美酒。”
趙九歌笑道,心中嘆息一聲,收手。
夏侯芸是一名優秀的臣子。
平定南周,鎮殺河南道起義的叛軍,替趙九歌幹了很多髒活累活,是把好刀,趙九歌救她,便是回報這些年她默默的無私奉獻。
目光,忽的落在了那一株果樹上。
“此樹,是何人所栽?”
他好奇道,或許,用這株天材地寶煉藥,可續命。
夏侯芸想了想,零碎的記憶一一浮現,如實告知。
“紫山老君?”
趙九歌沉吟。
數十年前,他拜會過人間三聖,劍聖、刀聖先後病逝,但紫山老君卻從見到過。
而坐落於大燕西方的紫山,岩漿滾滾,熾火飆射,生人都不敢靠近。
他一身修爲天下無敵,所修武學多達上百本,曾與刀聖交過手,二十年前,百招之內輕易擊敗了對方。
未見到紫山老君這個老古董,他自然有些不甘。
他派遣一大批錦衣衛,蒐羅天下,所獲資料卻寥寥無幾。
臨走前,夏侯芸拉住了他的手,目光黯淡:
“世子,待我死去,請……替我,好好看一眼這人世間。”
“師傅曾說,世間萬般精彩,只有跳脫了這世俗,才能領會到他的真諦。”
她知道,趙九歌想成仙,想和她師傅一樣,踏上仙途。
古往今來,踏足巔峯層次的武者,不也一直追求這條道路嗎?
就如劍聖、刀聖,驚才豔豔,才情橫絕,卻在長生路上黯然退場,壽命已盡。
“好。”
趙九歌一去,從此不回頭。
……
東海港口。
一艘如巨獸般龐大的寶船,揚帆起航。
遠征東海,大燕帝國從未放棄過。
傳聞,在東海對岸,有一片遼闊的大陸,那裏有仙人出沒。
沒人能證實這一傳聞,只是,那些懷着夢想,帶有野心遠航的人,再也沒有回來。
哧哧!
海風一卷,寶船乘風破浪,朝那縹緲的目的地,一路衝了過去。
水軍一齊呼喊,這一頭巨獸浮在海面上,率領數艘小寶船,朝東海深處駛去。
船頭。
趙九歌一襲玄衣,俊眉星目,手握一份航海圖,淡淡掃過一眼。
自他平定天下之後,對東海的探尋,一直沒有落下。
手中的航海圖,便是大燕近百年來,對東海的一次次探索,上千名航海大師所整理出來的心血。
眼下,是第二十七次航海,趙九歌卸任了大燕皇帝,權利傳授給了內閣的野心家門,親自出徵。
寶船攜帶上了一大批的物資,還有精銳的水師。
天地大變,一切資源變得稀少、貧瘠,土地荒廢,糧食產量極低,國庫又被帶走了大半,若是內閣的人沒有什麼大本事,大燕帝國的分裂,也是必然的結局。
但趙九歌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昇仙!!
成仙之後,以仙人手段,復活死去之人,已成了他心中的執念!!
然而,四維停在了41就一動不動,趙九歌無奈,只好去遠航,求得仙緣。
……
大海一望無際,轉眼間,三個月過去了。
規模浩大的寶船,也在暴雨中折損了大半,被巨浪所吞沒。
也只有那一頭龐大巨獸,雖鏽跡斑斑,但依然屹立於海上,堅強,倔強,努力,拼搏,朝目標進發。
噗嗤!
甲板上,一頭長達二十米的海龍,被打撈了上來,成了晚餐。
一衆水軍見怪不怪,目光落在那一玄袍人影,眸中不由涌現出幾分狂熱的崇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