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爺爺。”
卡倫沒有拒絕,這個時候再拒絕或者再害怕什麼,已經沒什麼必要了。
如果沒見過“莫桑先生”的起舞,
如果沒見過被異魔附身的修斯夫人,
如果沒見過站在自己面前的阿爾弗雷德與莫莉女士,
如果沒有被爺爺親手捅這一刀,
那一切都能繼續在心照不宣的默契下,讓生活的齒輪繼續平順地向前運轉。
可都到這一步了,再自欺欺人就明顯不合適了;
捂着耳朵,
遮着眼睛,
當作一切都還歲月靜好,
愚蠢得就像是杜克警長打電話給自己說他發現了真兇是誰,電話裏不說,卻邀自己去某個地方見面,然後等自己去到那個地方時,發現杜克警長已經提前被兇手殺害了。
這簡直是在……侮辱智商。
“好好修養,家裏的事,不用擔心。”狄斯說道。
“好的,爺爺。”
狄斯轉身,離開了病房;
普洱打算跟着一起離開,但在其打算從門縫鑽出去時,卻被一個腳後跟踹了回來。
“砰!”
普洱翻了個跟斗,病房門被關閉了。
隨即,
普洱擡頭看了看躺在病牀上的卡倫,
卡倫懶得搭理它,重新拿起護士小姐借給自己的那本《我綁定了你的心》,繼續閱讀。
書裏的故事是,出身平民家的女主被維恩皇室的皇子所愛慕,衝破世俗的阻隔,結婚了,之後就是女主面對皇室和上流社會時所發生的一系列故事。
故事劇情在卡倫眼裏稍顯俗套了一些,但能從裏面汲取到不少關於維恩的社會階層知識。
瑞藍在一定程度上像是維恩的附屬國,或者叫“被保護國”,不僅經濟上與維恩密不可分,文化上,更是幾乎承襲;
在瑞藍精英眼裏,維恩,纔是他們真正向往的大舞臺。
普洱跳到陪護的靠椅上,蜷縮着身子,像是睡着了。
等到倦感襲來,卡倫也將書放下,熄了燈。
睡覺。
……
後半夜;
另一所醫院;
病房;
原本正在睡覺的霍芬先生緩緩睜開了眼,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病牀邊。
隔壁病牀上的護工,依舊在呼呼大睡,並未發現來人。
“我捅了他一刀。”狄斯說道。
霍芬先生笑了,
道:
“他肯定沒死。”
“是的。”
“如果你殺了他,依照你的性格,只會說,他死了,而不是告訴我你用了什麼做了什麼。”
“我下不了手。”狄斯說道。
“狄斯,是我幫你一起準備的神降儀式,你我都清楚它的規格到底有多高。
我們沒能成功,
因爲我們召喚回來的,不是真正卡倫的靈魂。
他不是卡倫,
我從第一次見到他時,我就篤定!”
“我知道。”
“他不是你的孫子了,狄斯,你應該清醒一點,我是得了癌症,日子本就不多了,所以才願意幫你,老夥計,我知道家人在你心裏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既然召喚回來的不是卡倫的靈魂,
那他,
就很可能是一尊邪神!
他或許現在還很弱小,因爲他剛剛降臨,需要一些時間來恢復。
但你應該明白,
一尊邪神,一旦他恢復過來,將會造成多麼可怕的動盪!
你應該殺了他,狄斯。”
“我做不到。”
“爲什麼?”
“因爲他……叫我爺爺。”
“狄斯,你知道你的仁慈,會在將來給外面多少人造成災難麼?”
狄斯沉默了,
然後,
狄斯笑了,
道:
“外面人,又不喊我爺爺。”
……
一覺醒來,天已經亮了。
卡倫按了鈴,不一會兒,護士小姐姐麥娜走了進來,笑着問道:“卡倫,那本書好看麼?”
“很有趣的故事。”
“我以爲只有我們女孩才喜歡看這種故事。”
“男孩也喜歡,因爲能更懂女孩。”
“你真幽默。”
麥娜伸手扶着卡倫起身,爲他披上衣服,在她的攙扶下,卡倫來到了自己病房裏的獨立衛生間,洗漱完成後,她又服侍着卡倫用了早餐。
早餐是玉米粥配上幾種水果。
卡倫其實不是很喜歡這種水果與正餐搭配在一起的組合,哪怕它或許很健康也很有營養。
“我可以攙扶着你散散步?”
“可以麼?”卡倫問道。
他倒不是問這是否在麥娜的服務範圍內,而是問自己的傷勢是否允許。
“可以的,醫生說您昏迷的主要原因是失血過多……”
麥娜伸手在卡倫胸膛位置摸了摸,
嗯,
雖然傷口在另一邊,
“適當的活動能讓你更快地恢復起來。”
“謝謝。”
在麥娜的陪持下,卡倫走出了病房,很方便的是,病房就在一樓。
走到外頭,呼吸着新鮮空氣沐浴着陽光,人大概只有在此時纔會意識到健康的重要,當然,過不了多久後又會重新投入到糟蹋健康的循環之中。
“你多大?”卡倫問蒂娜。
“十七歲,剛從衛校畢業,我知道你十五歲,我比你大。”
在瑞藍,十五歲是“成年檻”,一般來說,滿十五歲如果不繼續唸書的話,就可以出來工作了,一些家庭條件不好的孩子,出來工作的會更早一些。
雖然瑞藍有法律嚴禁僱傭童工(指十五歲以下),但工廠主僱傭的不是童工,而是可消耗的機器零部件。
總之,甦醒以來經過卡倫的瞭解,這是一個貧富差距很大的社會。
差距的體現不僅在於茵默萊斯家與亞當斯家,而是在於真正的底層每日奔波之下,可能連一家人的溫飽都有些困難。
卡倫先前常常用來計量收入的是普通工人月薪是2000盧幣,這是拿大廠的工人收入來做衡量的,事實上有很多小作坊裏的工人收入一天只有不到40盧幣,外來的黑工薪水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