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尼奧開始放鬆自己的身體,拿起一塊切好的橙子送到嘴邊,一邊喫着一邊說道:
“我現在相信那些心理醫生不全是所謂的騙子了。”
“只是因爲我對隊長您有些瞭解而已。”
“你一直在觀察我?”
“對,是的。”
“爲什麼?”
“我身邊能接觸的人並不多,有意思的人,其實更少。”
“哦,是這樣啊。”
尼奧指了指果盤,道:“水果很新鮮。”
“好的。”卡倫也拿了一塊橙子放在了面前,沒喫,而是抽出一張紙巾擦了一下先前拿橙子的兩個指尖。
“你說得沒錯,我可能確實是在玩,就像是你說的你在觀察我一樣,其實,我也在觀察它。”
說這句話時,尼奧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卡倫留意到,隊長沒有指他自己的臉。
“現在,大概就是兩個可能。”
“嗯,你說說看。”
卡倫將面前剩下的半杯咖啡,倒入旁邊的啤酒杯中,兩種不同顏色的液體開始融合。
尼奧問道:
“你的意思是,將咖啡倒入啤酒中後,這杯喝起來,到底是咖啡味還是啤酒味?”
卡倫搖了搖頭。
“那是什麼意思?”
卡倫將這杯混合着咖啡的啤酒端起來,放在了尼奧的面前:
“您可以喝一口看看,主要還是看您自己,是否喜歡這個味道。”
兩個人面對面坐着,都盯着那杯略有些變灰的啤酒。
“我不知道。”尼奧說道,“因爲這無法預判,我也就無法回答。”
“但這纔是關鍵,隊長,很可能繼續下去的結果,並不是你所能掌握和感知的。”
尼奧笑了笑,問道:
“那麼,人生,可以預知結果麼?”
卡倫沉默了。
“輪迴神教喜歡宣揚今生註定,一切的一切,都只爲輪迴之後的來生做準備,但這樣的人生,又真的有意思麼?”
尼奧端起酒杯,
繼續道:
“很多人會喜歡安穩,很多人會討厭變化;但我,你,以及我們小隊裏,其實都不是這樣的人,我們靈魂深處一直有無法抹除的不安和躁動,它們會拒絕我們選擇永恆不變的生活。”
尼奧舉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啊……”
尼奧看着手中混合着咖啡的酒杯,感慨道:
“真是難喝啊。”
卡倫點了點頭,道:“其實隊長您沒有什麼心理問題,您很清醒。”
“哦?”尼奧笑了笑,“我還以爲這句話應該由我最後來說,好不用付治療費。”
“您是在很清醒地走向遍佈熔岩的火山深處,但這是您個人的選擇,旁人無法給出評價。
庸碌麻痹地手撐着圓形欄杆一遍遍安全地走,和清醒地欣賞路上的風景一步步走入火焰深處,哪怕最後的終結是將自己完全吞噬……
“那你呢?”尼奧問道,“你的選擇是什麼?”
“我只是在看風景。”卡倫說道。
“那你的未來呢?你所行走的這條路的終點呢?”
“我不知道。”
“呵呵,你不覺得,未知,其實才是最可怕的麼?”
卡倫看着尼奧,聳了聳肩,道:“隊長,再繼續這樣問答下去,是不是就該我給您掏治療費了?”
尼奧攤開掌心,道:“光明——引照。”
一道柔和的光圈出現在尼奧的掌心。
尼奧看向卡倫,開口道:“我覺得我們繼續聊下去,就要觸及雙方各自的真正祕密了。”
卡倫點了點頭,道:“是的。”
“我向你保證過,我不會主動窺探你的祕密,一直以來,我也是這麼做的,我能保證。”
“我能感受到,謝謝你,隊長。”
“但這裏面不包括我們主動把自己的祕密說出來,或許,我們可以嘗試交換一下彼此的祕密,你覺得呢?”
交換……祕密麼。
卡倫看着尼奧,二人之間,因爲那一團光圈,彼此的模樣都變得有些模糊。
“如果你願意的話,就將這一團光圈接過去。”
卡倫沒動手,而是問道:“隊長,我很好奇,爲什麼要這樣做?”
“因爲你用你的表現,告訴了我,你值得和我進行祕密交換,這是一場等價的交易。最重要的是,你不覺得,我們兩個人之間繼續玩這種猜謎語遊戲的話,會很折磨人麼?”
“是很折磨人。”
“與其繼續猜來猜去,分析來分析去,不如我們就把祕密坦誠了吧。”
卡倫咬了咬嘴脣。
“你猶豫得這麼厲害,呵呵呵。”尼奧臉上露出了笑意,“你的祕密,到底有多大,你是在擔心自己喫虧了麼?”
“只是在今晚之前,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那這樣吧,我們分步驟來,把各自的祕密分個層次,分個階段,把它們切開,當作一塊塊籌碼,一點一點地放在賭桌上,如果賭注對等,才能繼續開牌,你覺得呢?”
“好的,我同意。”
卡倫伸手,將這一團光圈接了過來,光圈依舊綻放。
尼奧見狀,問道:“那該由誰先開始呢?”
“我一直喊您隊長。”
“好吧。”尼奧揉了揉自己的臉,“那我們得先去一個地方,你的那個僕人來送錢了麼?”
“應該還沒到。”
“那我們就先走吧,反正他是會來付賬的,我們也不算是逃單。”
“嗯,好的。”
尼奧站起身,走到房間最深處,卡倫也跟了過來,站在了落地窗前。
然後,
兩個人一起化作了黑霧飄了出去。
……
依舊是那輛貴賓車,依舊是隊長在開車。
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卡倫目光看向車窗外,這座城市某些地方很熱鬧,但總體上,它現在依舊在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