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打着傘,保護着照相機,小心翼翼地從水窪磚頭上踩着過來,在經過瘋狂拍打着水窪的羅特身邊時,紛紛露出了驚嚇與鄙夷的神色,遠遠地繞過。
任憑羅特繼續一個人瘋狂地坐在那裏喊叫着。
這時,叔叔在一個警察的幫忙下,將西索母親的遺體也推了出來。
更遠處,阿福一個人推着另一輛擔架車過來,上面白布下躺着兩個人。
所有屍體都被運送上了靈車,擔架車車輪子被收起,中間的坑裏,放着的是西索與他母親,兩側原本同車人乘坐的位置,則放着妻子和女兒。
梅森與警察簽了單子後,坐進了駕駛室。
“少爺,上車了。”阿福提醒卡倫。
卡倫上了車,人坐的位置被屍體躺了,卡倫只能和阿福坐在下面,同時還伸出一隻胳膊防止車子的顛簸讓屍體滑落下來。
終於,
外面的喧囂開始遠離,靈車駛出了礦井街。
“阿福,幫我拿根菸。”開車的梅森叔叔喊道。
阿福走過去,將梅森叔叔的煙拿出來,遞了一根送到梅森嘴裏,又幫梅森點燃。
等到阿福準備把煙放回去時,梅森對後頭努了努嘴。
阿福會意,同時也想起來那天在明克街128號二樓窗臺自己和莫莉女士陪着偉大的存在一起抽菸,然後放聲大笑的場景。
阿爾弗雷德將煙送到卡倫嘴邊,
卡倫接過煙,但拒絕了幫忙點菸的動作。
“叔叔……”
未等卡倫說完,開車的梅森叔叔馬上喊道:
“自殺,自殺,自殺,去**的自殺!”
提前準備好喪儀社的定金,預約了日子,然後全家自殺,等着被收屍,這不是不可以,事實上以前也不是沒遇到過類似的生意,真有老夫妻爲了一起死,所以提前幫自己安排好後事的。
但10萬盧幣的定金,
茵默萊斯喪儀社,
是住在礦井街的這一戶人家能負擔得起的麼?
給定金的人,早就知道會有人死,會在今天死,死的還是人家全家!
不是什麼等一代人都死了後集體發喪的那個情況!
所以,這還叫哪門子的自殺!
別人不清楚,
外人不清楚,
提前收到定金的茵默萊斯家能不清楚?
自家休息了這幾天,就爲了等待這一場“自殺”?
梅森不是傻子,他當然早就看出來了。
但情緒發泄之後,
梅森又說道:
“卡倫,今天記者來了好多,我相信,等明天哀悼會時,記者會來得更多,剛剛那位警長跟我說,他上面的局長也在盯着這起案子,市政府裏很多人都在盯着這起案子。”
卡倫抿了抿嘴脣;
前面有些堵車了,
梅森叔叔瘋狂地按喇叭催促:
“嘟嘟嘟嘟!!!!!”
然後,
他又頹然道:
“所以,我們能做什麼呢,去告發去檢舉,說我們早就收到了10萬盧幣的定金?說這一切都是預謀好的?
我們要去伸張正義?
我們要去揭露黑暗?
卡倫,
這是大人物們的遊戲,
他們既然敢大大方方地給我們定金,給我們這麼多的定金,他們就不會害怕我們會說出去,因爲他們有底氣,可以堵住我們的嘴。
可以用盧幣,
當然,
也能像車上的這家人一樣,他們的嘴,同樣無法再說出話來了。”
阿福看着情緒不斷跌宕來回的梅森,他覺得,梅森先生的這些話,與其說是在寬慰自己的侄子,讓他對這個社會的黑暗面看開點,倒不如說是梅森先生正在安慰他自己,安慰他內心的那顆正直的心。
他不是在開解卡倫,而是在開解他自己。
“我知道了,叔叔。”
卡倫有些頭疼,許是一開始的“誤會”,牽扯了太多的精力,此時坐在靈車上,竟然有了暈車的感覺。
梅森叔叔也不再大聲說話,而是安心地開車,時不時按喇叭的急促,可以體現出他內心的急躁。
或許,
如果時間能倒流的話,他就不會選擇接下這一單了。
賺錢是爲了提高生活品質,提高生活品質是爲了讓心情更加愉悅,現在他不愉悅了。
卡倫看着自己手邊椅子上躺着的女孩,她比莎拉小一些,畢竟才上小學。
“鄰居看到了,是她媽媽帶着她,去的天台。”阿爾弗雷德提醒道。
卡倫看着阿福;
阿福似乎想用笑容來緩解此時的氛圍,可笑容在此時有些過於不合時宜,只能嚴肅深沉臉繼續道:
“少爺或許可以回去問一下爺爺,也就是狄斯先生。”
這句話,
被正開車的梅森聽到了:
“告訴父親也沒用,父親是個正直的人,可父親只是個神父,把這事告訴他,只會讓父親苦惱。”
卡倫則是聽出了阿福的言外之意;
自殺,不僅僅是因爲留下了遺書,還因爲有很多鄰居親眼看見妻子帶着女兒從家裏出來走向筒子樓的這一幕。
沒人威逼她們,是妻子自己帶着女兒去跳樓的。
所以,
這裏面可能會有問題。
事實證明,
至少站在茵默萊斯家這邊,很清晰,這一家,不可能是自殺,一切的一切,早就有預謀了。
可問題是,妻子與女兒的死法,又不見有人脅迫,是“自願”的。
所以,這裏面就有問題,有一個悖論;
而某種存在,卻擁有超出人類正常思維模式下製造悖論的能力,那就是……
“異魔。”
卡倫對着阿福小聲道。
阿福點了點頭,坐了回去。
靈車,在接近中午時,回到了明克街。
等快要到家時,
開車的梅森叔叔忽然大叫了起來:
“該死,這是怎麼回事!”
原來,
就在明克街13號門口,也就是茵默萊斯家門口的路面上,聚集了一堆人,他們每個人手裏都拿着一束白玫瑰,正靜坐在那裏。
等到靈車過來時,原本坐在地上的那羣人,馬上起身,高舉起了玫瑰,臉上露出了悲愴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