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杯!”
貝德先生小小抿了一口,皮亞傑則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見狀,貝德先生一巴掌拍在皮亞傑後腦上:
“你這傢伙,省着點喝,我們就這一瓶酒你不知道麼!”
皮亞傑拿起酒瓶一邊給自己倒酒一邊埋怨道:“所以,我本來就建議你多買兩瓶。”
“多買兩瓶?你這傢伙知道這酒多貴麼!”
“我們不是還有點券麼?”
“那我們下星期的房租和回去的船票怎麼辦?”
皮亞傑伸手指向遠處輪迴之門所在的方向,問道:
“偉大的壁神就在前方,你卻還在擔心下星期的房租和回去的船票?”
“偉大的壁神就在前方,你竟然想要神來給你解決下星期的房租和回去的船票?”
皮亞傑瞪大了眼睛,驚訝道:“貝德先生,我覺得你的信仰有很大的問題。”
“不,有問題的是你。”
“你不真誠,你居然在考慮後路。”
“我不真誠?你這傢伙知道我們如果身上沒有點券淪落在這裏的後果是什麼麼,那間門口掛着男性畫卷的畫室就是你的歸宿。”
“我覺得以這裏女性顧客的審美水品和需要,貝德先生你會比我更受歡迎。”
“女人和男人一樣,都喜歡年輕的異性。”
“那些成熟有魅力的異性除外。”
“臭小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麼?”
“事實上,我不知道我們兩個在說什麼,偉大的壁神就在前方,我們兩個人還在這裏討論誰在畫室裏會更受歡迎?”
“你知道麼,我畫了很久,都沒能畫出壁神離開大門後的畫面。”
“那是神,你不可能預測神的行爲。”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不,你不知道,我現在有些憤怒了,貝德先生!”皮亞傑上前伸手攥住了貝德先生的衣領,“我很詫異你現在表現出來的軟弱到底是什麼意思,我之所以願意跟隨你不是爲了追求什麼藝術道路,我信仰壁神也不是真的對你們所追求的那種東西死心塌地,我只是想要再見一眼我的琳達或者代替我的琳達去看一看她想看的風景!
可現在,你卻告訴我,你要退縮了?”
“你會滿足的。”貝德先生沒有掙扎,而是伸手拿出一幅畫,“我沒有騙你。”
皮亞傑伸手接過畫,攤開,看見畫中畫着兩個人,一個人是自己,一個人是琳達,兩個人身邊全是血紅色。
“這是什麼意思?”
“我是壁神教信徒,不是查塞人占卜師。”
“我能看見我的琳達?”
“我不知道。”
“我肯定能看見我的琳達。”皮亞傑一邊笑着一邊拿起酒瓶準備對嘴喝。
“你這傢伙,給我拿過來!”
酒瓶被貝德先生搶走,皮亞傑側過臉,看着他,問道:“貝德先生,我很好奇。”
“好奇什麼?”
“好奇您到底在追求什麼?”
“這個問題太廣泛了,我沒辦法回答你。”
“那我們繼續回到琳達的話題,我的琳達,還活着?”
“這個問題,我也依舊沒辦法回答你。”
“手下?”貝德先生笑了,“你是不是認爲你的妻子是被我蠱惑和操控的一枚棋子?”
“是的。”
“那你爲什麼還願意跟着我,你應該恨我纔對,甚至,想找個機會殺了我。”
“因爲我知道琳達是自願的。”
“好吧,我承認在之前我一直把琳達當作一顆棋子,我和一位值得尊敬的人達成了交易,琳達就是我的交易附屬品。
但現在看來,我發現我錯了,琳達從來都不是我的棋子,她是一位比我更忠貞的信徒。”
“您這是在誇她麼?”
“或許吧,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以爲她追求的是如同煙花一樣剎那的絢爛,現在,我發現,她比我想得更爲深遠。
那不是隻求親眼目睹,而是自我的奔赴。”
“爲什麼是琳達,而不是您?”
“我的信仰,沒有她純粹吧,琳達可以割捨和你的感情,去追求她的信仰,我……”
“您做不到?”
“如果做到了,我就不會答應與那位的交易,我也不會讓我的女兒,和卡倫締結婚約,我曾畫出過我家族的未來,我想,如果那晚的血與火真的出現,我將在那晚完成以自己家族覆滅爲主題的畫作,完成屬於我的蛻變。
那是我的機遇,我期待很久的機遇,但是……我又彷徨又糾結又焦慮,所以,雖然我沒有親自出手去直接做什麼,但如果我真想讓那幅畫誕生,我不會額外做那些選擇。”
“很深奧。”
“我很迷茫。”
“很孤獨。”
“我很惆悵。”
貝德先生伸手拍了拍皮亞傑的肩膀:“我說,我說如果,你待會兒見到了琳達,你會對她說什麼,說我有多麼多麼愛你想你念着你?”
“這些話,在一個個夜晚的夢裏,都說過了。”
“那你想說什麼?”
“我憋了一肚子話,一肚子罵壁神的話。”
“你是壁神的神僕。”
“我是魔鬼的奴隸。”
“你在褻瀆神。”
“這種畸形怪胎,你覺得她是神?”
“藝術是需要加工和美化的,就像是我畫的男性畫卷那個位置總是很大一樣。”
“貝德先生,如果連神都需要美化……那我們的信仰,又是什麼呢?換了一層皮的慕強?”
“壁神正在嘗試出來,嘗試突出重圍,嘗試真正意義上的降臨世間,你在這時說出這些話,不合時宜。”
“我也曾幻想過壁神真正的模樣,但這和我的幻想,截然不同,如果我是壁神,我會在甦醒後,留在門裏面,或者,來到門前,不會選擇不惜一切代價讓自己丑態畢出的鑽出來。
而是會拿起畫筆,畫一幅畫,若是時間來得及,兩幅,三幅,四幅……
畫出對這個世間的祝福,畫出對文明的期盼,畫出對神的警示……”
“皮亞傑,你這和要求藝術家必須喫不飽飯有什麼區別?”
“人當然需要,可是,神,需要喫飯穿衣住宿麼?”
貝德先生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