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愣了一下,忙道:“抱歉,請你原諒。”
“沒事。”
銀耳羹被端了上來,大家一邊喫着一邊繼續聊天。
阿爾弗雷德坐在對面,兩隻手拿畫筆,速度飛快。
作爲一個將上壁畫作爲一生夢想的男人,提前掌握好繪畫技術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不過阿爾弗雷德並不講究“藝術性”,他也沒興趣去往藝術性上擴散,所以他的畫只是追求一種簡單呈現。
卡倫拿起手邊的冰水喝了一口,目光瞥了一下阿爾弗雷德方向。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有些人,是真正的天才。
阿爾弗雷德是,隊長尼奧也是。
和他們相比起來,自己可以依靠和藉助的外力實在是太多了,光是一個狄斯,就給自己鋪了這麼好的路。
不過,再聯想到下午在盥洗室裏的場景,卡倫又忽然覺得自己不用那麼自愧,誰家的沸水都燙嘴。
“好了,畫完了!”
“這麼快?”
“哦,真是一個神奇的速度。”
阿爾弗雷德將畫展示給大家看。
畫中,大家圍坐在圓桌邊,第一視角正對的肯定是卡倫,畫中卡倫雙手放在桌面上像是在訓話,那種領導者的氣息很是明顯。
接下來是飯桌上的其他人,艾斯麗舉着酒杯很豪邁,巴特和穆裏比賽啃着豬蹄,布蘭奇很是淑女地端莊坐着但眼角餘光在看着卡倫。
馬斯和孟菲斯很沉穩,理查很活潑。文圖拉低頭喫着蛋炒飯臉上還有米粒,菲洛米娜很孤僻地一個人坐在角落。
阿爾弗雷德還把自己畫上去了,站在卡倫的身後。
“聚會結束,大家休息吧,對了,明天你們需要去教務大樓把履職手續辦理一下。”卡倫站起身,“大家晚安。”
“晚安,隊長。”
“隊長,您早點休息。”
“我送大家回去。”阿爾弗雷德笑着說道。
包括家住約克城的幾位,也在艾倫公寓安排了住所,只不過他們完全可以自由回家,但今天畢竟第一晚,大部分人還是會留在公寓好好睡一覺的。
靈車的妙處就在此時顯現了,它足夠寬敞。
喫飽喝足的大家紛紛坐進靈車,理查爲了空出座位,直接躺進中間的凹坑裏。
但等到汽車發動時,艾斯麗疑惑道:“菲洛米娜呢?”
巴特回答道:“一個人回去了吧?”
孟菲斯說道:“沒有,她留了下來,應該是有事想單獨和隊長說。”
布蘭奇嘆息道:“看來,人家是會的呢。”
理查開口道:“可能,真的是有什麼事情呢?”
艾斯麗哼了一聲,對理查道:“那你肯定不知道當一個女孩放下矜持和高傲後,她到底能有多主動。”
理查反駁道:“我體會過,現在我每次去那條街上,報出‘艾森少爺’的名字,那些嬸嬸和阿姨都會激動地尖叫。”
馬斯好奇道:“‘艾森少爺’是誰的名字?”
“我爸的。”
“你用你爸的名字去點心街?”
理查不以爲然道:“我爸腦子有問題,我用他的名字去接濟那些可憐的嬸嬸和阿姨,她們非常感動,說不定接活假叫時還會順嘴喊出我爸的名字,我這也算是爲我爸的病情祈福了。”
孟菲斯開口道:“你真孝順。”
“那是,我爸也不知道上輩子做了多少好事,才遇到我這麼一個孝順的兒子。”
……
“喝什麼?”
“不口渴。”
“冰水吧。”
“好的。”
卡倫在書桌後面椅子上坐下,整個人有些疲憊地向後靠了靠,他是真累了,而且又操持了一大桌飯,現在更是疲憊。
但這都是他應該做的,不可能小隊成立的第一次聚餐就沉浸在隊長身體出問題的陰雲之中。
“什麼事?”卡倫摸出了一根香菸,點燃,抽了一口。
這不是爲了尼古丁,而是用特殊香菸裏的菸葉來刺激自己的靈魂,他生怕自己此時坐着坐着就昏迷過去。
“你出問題了。”菲洛米娜說道。
“我身體的原因我在先前喫飯時就說過了。”
“你遮蔽了事實,你的問題很嚴重,嚴重到你需要用自殘的方式來轉移注意力。”
卡倫吐出一口菸圈,看着菲洛米娜,問道:“然後呢?”
“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麼,但我知道我的奶奶是如何應對的。”
“你的奶奶?”
“我的奶奶是一個瘋子,她有時候會控制不住自己。”
“我和你奶奶遇到的,不是同一件事。”
也不可能是同一件事。
“我覺得你可以聽一下我奶奶的方法。”
“哦,當然,我對你單獨留下關心我的行爲,很感動。”
“你可以現實之外給自己造就出一個牢籠,當你需要時,將自己關在裏面,等到一切恢復正常後,再將自己放出來。
“不。”卡倫舉起手,“我再次感謝你的善意,但我不需要。”
“不需要?”
“我知道你說的是哪種術法,到最後會不會就像是你和你奶奶那樣,將現實當作夢境,把夢境當作現實?”
“是,有時候會無法區分,但它真的很有效,每個人都需要一個美好樂園,每個人也都需要一個痛苦垃圾場,如果美好和痛苦可以分別放在兩個單獨的區域,那麼不僅能減少痛苦,也能提升美好。”
“那你有沒有想過,沒有痛苦做對比,美好又算得上美好麼?沒有美好做襯托,還能讓人覺得痛苦麼?”
菲洛米娜沒說話。
“我沒有針對你或者你奶奶的意思,而是我本人性格,也不習慣這種自我回避甚至叫自我封閉的方式,我會選擇直接面對。”
因爲,我沒有退路。
“好的,我知道了。”菲洛米娜站起身。
“菲洛米娜。”
“隊長你還有事?”
“你想不想從夢裏醒來?”
“沒有這個想法,我也覺的沒有這個必要,雖然我知道隊長你剛剛說的很有道理,但我就是喜歡這樣,也習慣這樣。”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
“我是回公寓麼,他們好像是回公寓的。”
“是的,給你安排好房間了。”
“房間裏裝電話了麼?”
“裝了。”
“好的。”
“你去前面找神僕,讓他們中的一個開車載你去公寓。”
“嗯。”
等菲洛米娜離開後,普洱跑進了書房,跳到了書桌上,開口道:“她說的,好像也不失爲一個方法。”
卡倫搖了搖頭,道:“我不是逞強,而是我根本不可能這麼麼做,就算真的能封印住那種飢餓感,但我清晰地感知到,好像這種飢餓感一次會比一次強烈,甚至可能掛鉤我的境界。
如果我將它封存,那麼總有一天,它會衝破禁錮,瞬間將我淹沒,我連抵抗的機會都沒有。”
“唔,我明白了,但我這裏還有另一個方法,肯定能有效。”
“什麼方法?”
“我幫你把話傳達了,讓收音機妖精去打造兩口棺材。”
“兩口?”
“對啊,兩口。”
“也對,留一口備用,萬一上面的陣法壞了。”
“不,是你一口,我一口。”
“你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下次你再遇到下午那樣的情況後,你啓動共生契約關係,召喚我的感知,我和你一起分擔。”
“你知道這有多痛苦麼?”
“卡倫,我經歷過的風浪比你多多了,我承受過的痛苦折磨也比你多多了。”普洱說着甩了甩自己的尾巴,“所以,不要把我當作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老孃和姐妹們爭論男人下面到底是筆直還是彎弓時,狄斯還沒出生呢!”
卡倫笑道:“不一樣的。”
普洱攤開肉爪,道:“呵,連承受痛苦也能承受出優越感麼,不就是秩序之神的痛苦麼,你當我把這根手指煉化時,沒承受過來自光明之神的懲戒麼!”
卡倫搖了搖頭,道:“我在棺材裏承受痛苦時,知道你們在外面很安全,我心裏會舒服一些。”
如果不是爲了防止自己去傷害你們,我爲什麼要把自己關進棺材?
普洱幽幽道:“但我在外面安全着什麼都感受不到時,知道你在裏面承受痛苦,我會很不舒服。”
“我覺得苦難沒必要分擔,真的。”
“那是因爲原本沒有這個機會,所以分擔困難和感同身受以及我寧願痛苦發生在我身上,都是那些愛情小說裏沒有腦子的矯情屁話。
現在,我們有這個能力,爲什麼不去做?
卡倫,我現在除了搓火球外,能幫到你的地方,本就不多。”
普洱竄到卡倫身上,順着胳膊來到卡倫肩膀。
卡倫扭頭看過來,普洱則伸出兩隻肉爪抱着卡倫的臉,近距離盯着他的眼睛,道:
“我答應過狄斯,要好好照顧你。”
“那個,你好像,說反了。”
“正如狄斯說的那樣,茵默萊斯家的家訓是:家人第一。
狄斯爲了你,甘願自爆神格碎片進入沉睡;梅森瑪麗和溫妮他們,爲了讓你能在維恩過得舒心,不至於在艾倫莊園裏受氣,願意爲你背上高昂的房貸。
真正的家人之間,本就應該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提供幫助。除非你卡倫,不認爲我頗爾是茵默萊斯家的一員,不承認我是家裏人。
所以,下次再遇到那種飢餓感時,我們一起承受,好麼?”
“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