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晴雪已經回來了，在廳堂裏與老太爺絮話，把今日花會的情況講與他聽。
其實，就算她不講，老太爺也已收到情報，知道了七八分。
“倒是聽月梅講過，楚氏的琴技很高超，原本以爲再好也及不過你，沒料想她竟然有能力彈出《沉陽》，低估她了。”
慕容晴雪強忍着心頭的妒意，輕聲道，“她的詩書畫也很高超，周家公子給她評了之最。”
老太爺眉宇蹙起，猶疑着說，“那幾句詩已經傳揚開來，看似簡單，卻寓意深刻，不若她一介女流想得出來。不過，字與畫都是當場寫的，作不得假。如此來講，楚氏也是百年難遇的奇才了。”
慕容晴雪低垂了頭，默默不語。
老太爺知道她的心事，淡淡地瞟她，“再如何，她也是楚家女。皇帝滅了楚家滿門，又讓她喝了絕子湯，這一世她已無翻身可能了。”
“可是王爺對她，情深意重呢。”慕容晴雪的眼圈紅了，腦子裏滿滿的，都是東方昊含情脈脈看着楚思九的神情。
“昊兒看着性情冷淡，其實很重情意。楚氏做過三年肅王妃，總歸是有些情義的。你若能得了他的寵幸，未來他也會這般對你。”
老太爺的說法倒是與東方芸的相同。
慕容晴雪心念微動，眼眸跟着閃了閃，不知道該不該與老太爺提東方芸的事情。
正巧，崔管家進來了，“老太爺，王爺來了。”
慕容晴雪的面上立時浮出了笑意，她在業城呆了三年多，私底下里見到東方昊的次數屈指可數。
於她而言，見一次面，便是多一次機會。
在她的殷切目光中，東方昊步態穩健，姿態貴雅，款款地走進來。
“見過王爺。”慕容晴雪行一個標準的貴女禮。
“唔。”東方昊幾不可察地蹙了一記眉，眸光涼淡之極。
老太爺一直在觀察東方昊的表情，見他對慕容晴雪還是一臉的不待見，心裏頭也是嘆息。
年輕時，他也是風流倜儻的美公子一枚。
完全是照着男人看女人的眼光，替東方昊選的慕容晴雪，還精心打造了這麼多年。任誰見了都是驚爲天人，嘖嘖稱道，可就是入不了這個外孫的眼。反而把楚氏那個刁蠻女捧在心頭，死活不撒手。
好吧，總算今日得知，楚氏這些年都是藏拙，才情甚至超出晴雪一籌，算你有眼光。
東方昊是老太爺自小帶大的外孫，心疼得緊。
他自小喪母，成長過程中百般的艱辛，吃了好些苦頭。
難得他有喜歡的女人，就算給盛寵，老太爺也無意見。但是，肅王府世子必須由慕容家女子的肚子裏出來。
“晴雪，你先出去，我與昊兒有些話要聊。”他的臉色很平靜。
“是，爺爺。”慕容晴雪乖順地行個禮，低着頭走了出去。
餘光裏，那個俊美絕倫的王爺，依舊沒有看她一眼。
憂桑啊。
縱然全世界的人都說她最美，又如何？慕容晴雪憋屈得心肝脾胃肺都揪在了一起。
……
“崔文，泡一壺雨前松霧茶來。”老太爺知道外孫好這一口，每回來都會泡給他喝。
“是，老太爺。”崔管家連忙應下。
“是，王爺。”崔管家笑吟吟地退下去安排。
只要不談肅王妃的問題，這爺孫倆相互關照，氣氛很是和諧。
然鵝。
“肅王妃的問題，你考慮好了麼？”老太爺上來就問。
東方昊蹙起了眉，沉吟片刻，他淡淡道，“外公，今日我過來，是與您商量十皇妹的婚事。”
這件事情也重要，老太爺皺起了眉頭。
“皇帝想兩家統喫，已經找你舅舅談過了。就慕容家的利益而言，自然是讓芸兒嫁去北地國有利。但是芸兒性子急躁，鬧將起來，也是有些喫不消。”
東方昊發現慕容晴雪沒有把花會里發生的事情，告訴老太爺。
手指在椅靠上輕點了兩下，他字斟句酌地說，“這回恐怕由不得她了。”
“嗯？”老太爺狐疑地看他。
東方昊也不瞞他，將東方芸害人不成反害己的事情講了一遍。
“如此講來，芸兒得罪長公主了？”老太爺混跡官商兩頭，看問題的角度很是刁鑽，此時一語中的。
東方昊點頭，“皇姐最討厭被人利用，皇妹這招棋原本就是錯的。”
老太爺嘆一聲，“芸兒年少不懂事，敏玉在後宮沉浸多年，竟然會縱容她做出這種醜事。”
東方昊眼眸深邃，淡淡地說。
“無意外，明日起，業城會有九公主與雲豪私通的流言起來，姬瀚浩是北地國的皇子，身份尊貴，自然不能求娶這種名聲的公主。孝親王與長公主會在幕後做推手，父皇原本就想統喫，所謂自作孽不可活，十皇妹嫁去北地國會成爲定局。”
這個邏輯是通的，如此一來，老太爺也脫了干係。
不是外公不努力，而是你自己蠢，作死了自己。
大不了多給些嫁妝吧。
慕容家的兩大支柱都決定撒手了，東方芸的命運就這麼定了。
兩壺茶都上來了。
崔管家見二人都有些老神在在，喫不准他們在談什麼，明顯老太爺也不想讓他聽，揮揮手讓他下去了。
“肅王妃的問題，你如何？”老太爺舊話重提，眸中帶了太多的期許。
東方昊既然來了，便知道會談到這個話題。
“外公難道不知道，老忠勇侯與東方皇室的約定，是國之根本，父皇根本不可能違逆的。”
他泛泛而談。
老太爺淺淺地喝一口茶，眸中泛起些精光，“若昊兒堅持，忠勇侯府也不能這麼沒皮沒臉，非要把嫡女嫁進肅王府。好歹，你救過燕欣怡的命，他們總要給些面子的。”
東方昊淺淺地勾一記脣，“但是父皇不會答應。”
老太爺無語了。
同爲開國先賢，楚家被滅了門，東方歸一就算是作秀，也要守住東方皇族與忠勇侯府的約定。
“晴雪怎麼辦？總不能讓她做侍妾吧。”
“王爺後院一正妃兩側妃，外公您覺得該如何？”東方昊把皮球踢回去。
老太爺冷靜地看他，飽經風霜的老臉慢慢地鬆緩下來。顯然，這個問題他已經想過很多回了。
“韓家嫡女蠱毒禍害肅王府後院，早就應該貶爲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