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思九已經好久沒這麼哭過了，抱了腦袋坐在雲朵邊上，眼淚就象沒有關緊的水龍頭，撲簇簇地滾下來。
雲朵面色慘白，躺在臨時擡進來的牀榻上，緊閉着眼，一點聲息都沒有。
“傻瓜。”楚思九喃喃着。
情況最緊急的時刻，雲朵的眸光掠起，看到水寒冰滿眼絕望地看着楚思九。
心念微動，她脣角揚起，一招“雁歸雲”，閃到了楚思九的前頭，抱住她飛旋倒地。
電光火石之間。
一枝箭羽擦頭而過，另外兩枝箭盡數射入她的身體。
“噗”一聲，口裏吐出鮮血，明晃晃地漾滿了地。
楚思九大驚失色，眼淚瞬時飆出眼眶。
反手抱住她，“雲朵，你不要嚇我，不要嚇我啊。”
雲朵的臉上卻浮出笑意，“如……如夫人，我有跟你……跟你講過，我會捨身救……你一命。然後，寒冰哥哥就不再欠你了，他的那條命……那條命……就是我的。”
楚思九哭得象只花貓，氣都喘不過來，“雲朵你傻啊，你太傻了。”
雲朵的眼瞳微微有點放大，迷迷糊糊中，她看到水寒冰帶了滿身的光華，向她來。
身姿挺撥，俊美絕倫。
他蹲下來，輕輕地撫上她的臉頰。
聲音仿若飄在半空，遠遠近近地在她耳邊迴響，“活下去，我會娶你。”
……
雲朵持續昏迷。
業城內外炸毛了。
首先是雲豪帶了精銳兵力，氣咻咻地過來了。
雲鴻也從大餘國的兵械工坊過來。
西南唐門是隻什麼鳥？老子青出於藍勝於藍，早就兵強馬壯可以連蓋你十個帽了。
唐門上下也是譁然。
唐靖你個臭小子，你爹爲了你，出走北地塢國，不惜讓傳承了幾百年的唐門分裂。
你倒好，喫苦不計苦，還去搞什麼報復行動。有本事你倒是找準目標啊，刺殺肅王爺的如夫人算是哪檔子的事？
真沒幾個人搞得懂他的邏輯。
就算是刺殺肅王爺，也不至於吶？
與肅王爺有仇的是圈禁在城外的東方銘，唐靖就算與他關係好，也沒好到這個份上吧？
然而也沒轍，只能當他神經病發作。
這個爛攤子還得收，不然有滅門之災。
派了個精於毒道的弟子過去，仔細研究了病症，回去配製解藥。
雲豪確實是陰險的，見他們態度好，一時沒去找他們麻煩。而是把主要精力放在追捕唐靖上頭。
整個盤子看一遍，他立時有悟。
唐靖不是神經病，他是被人利用的。
“二弟，咱們來分析分析，究竟有誰想要如夫人的命？或者與肅王爺有仇，想讓他難受？”
靜靜的夜晚，兩兄弟研究分析起來。
“這個就多了去了，肅王爺馬上要登基做皇帝，東方銘雖然被圈禁，但是他的勢力還是有的，唐靖與他關係近，被攛掇的可能性是有的。”
“唔，還有呢？”
“東方鈺也想要皇位，然而行刺如夫人只是泄憤，並不能幫他拿到想要的。所以，東方鈺可以排除。”
“對的。”
“咱們看過整套佈局，唐靖只射三箭，射完就走，以
寒冰的功夫都沒能撈着他，時間計算嚴謹，過程嚴絲合縫，絕對是個謀略高手。”
孝親王含蓄地與他表示過，皇帝一直掂着楚思九，覺得她是個禍害。肅王爺登基之前，先想辦法剷除她。
所以，會不會是宮裏頭的這個老大幹的？
愈想可能性愈大。
所以，雲朵是吃了誤傷了？這個傻丫頭，爲了寒冰真是什麼事情都肯幹，連命都不要了。
爹媽生她養她，真是一場空吶。
腦回路拐來了這一邊，輕聲地嘆，“雲朵這回倒是因禍得福，寒冰終於同意娶她了。”
雲鴻默默點頭。
“爹孃總算可以安心了。”雲豪又是嘆。
靠到椅背上，他微微眯起眼，眸底緩緩地浮出幾絲算計，“兇手的事情，就留給肅王爺去考慮。咱們反正盯緊唐靖和唐門。”
與這隻陰險的比，雲鴻的心思要純樸很多，但是他很瞭解這個哥哥，眼眸深邃，緩聲問，“大哥猜出了什麼麼？”
雲豪挑一挑眉，也不瞞他，“我猜是宮裏頭的那位做的。”
雲鴻微微一驚，手心攥緊，“大哥爲何這麼講？”
雲豪靜靜看他，慢悠悠地說，“如夫人姓楚，肅王爺會登基，就這兩點已經足夠了。”
……
肅王府，主院書房。
海清在做情報彙報，肖劍旁聽。
“全部都是死士，當時沒死的，都咬了毒藥立時身亡。身上的衣物全是手工做物，隨便哪個農婦都有可能做出來。扒光了看過，身上亦無記號。幾個城門的值守兵士都來看過，認出一個，說是三日前入的城，其餘不詳。”
“唐靖的出逃線路很簡潔，射完三箭後，他從後門出去，那裏停了一匹馬，騎上後直接奔去北門，之後走水路，已經派人循線路偵查，無意外，他應該去塢國。”
擡起眼皮看一眼東方昊，見他無所應，繼續說。
“屬下分析，這樁事情不是唐靖一個人做的。他沒這個本事，應該有大勢力參與，並且有謀略高手佈局，畫廊這邊的情況，被他們踩熟透了。”
……
夜深沉，月光暈淡。
楚思九獨自靠坐在藤椅之上，雙眼微眯地看着沉寂的天際，那裏只有幾顆孤星，微微閃動。
她還沒有從刺殺的場景中緩過神來。
三根箭，以駭人的速度向她奔來……她瞳孔收緊，緊張得發抖，那一刻她真的以爲自己命不久矣。
奇怪的是，她並不害怕，腦海裏點了一盞小燈，幽幽地照出東方昊的臉。
她笑着與他告別。
她想，死了……就不必爲離別爲難了。
竟然如釋重負。
而且，她一點都不想分析，究竟是誰要刺殺她？
自從楚家滅門後，一場接着一場的刺殺，一樁接着一樁的陰謀……她已經麻木了。
反正楚家馬上就要崛起了。
北地國林家會改“楚”爲國姓，繼而會高調向大餘國宣戰，對東方家族進行報復。
楚家這塊招牌，會熠熠生輝地出現在央洲大陸，再次成爲百姓望而生畏的豪門大姓。
這就是家族的榮耀啊，想想還是有些自豪感的。
抿着脣，她淡淡地笑起來。
院門前，東方昊緩緩地走進來，眸光幽淡，眸底浮着些疑慮，阿九竟然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