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尚早，四下裏還有些霧氣。
草木泥土俱有些溼潤，可以清晰地看到那隻黑熊站直又逃跑的痕跡。
肖劍撓撓頭，“王爺，那聲尖叫把黑熊嚇跑了。”
東方昊沉着眉頭，默不作聲地看着那棵樹。
突地，他提一口氣，藉着樹幹的凹凸，輕鬆地攀上樹去。
鳴沙與肖劍對望了一眼，立時跟上。
樹杈之間，殘留着楚思九折下的鬆軟的枝葉，小小的一個圓窩，象一個放大版的鳥巢。
所以，昨晚楚思九是宿在這裏的。
“王爺，如夫人的野地生活能力，比很多侍衛都要厲害啊。”肖劍迷惑之極。
這兩日，他一直跟蹤她。
發現她在山地行走時，路線選擇得相當精準，也有掩藏蹤跡的能力，甚至他都覺得，方纔那一聲尖叫，是因爲她知道黑熊膽子小，故意嚇跑它。
東方昊不語。
楚家滅門之後，楚思九就不斷地給他意外，挑戰着他的思維寬度，現在更是翻陳出新……達到了新的高度。
其實，仔細想想，縱觀整個大餘國，哪有四歲就懂得上街溜達，救助窮人的小姑娘？五歲時更能對着水寒冰說出那番哲理深厚的話語？
吸一口氣，他不欲多想。
無論如何，阿九就是阿九，是他一心一意想要相伴終身的女人。
是他的阿九。
“仔細查探。”聲音淡淡然。
“是，王爺。”
鳴沙也是個技高人膽大的，試着往枝頭的方向走了幾步。
“王爺，這裏有雲爪的痕跡。”他叫起來。
肖劍是個有學習精神的好孩紙，聞言小心翼翼地竄過去，仔細地看，又是一通琢磨。
“王爺，如夫人用雲爪和馬鞭配合着，躍去對面的那棵樹了。”他佩服地說。
東方昊面無表情地看向對面，這裏是密林，樹與樹之間的距離很近，她害怕樹下的黑熊，只好從樹上過。
阿九的腦子好使，技術也夠用。
哥兒幾個都是有功夫的，莫得楚思九辣麼費勁。
助跑跳，下一枝幹接住……基本就是這麼個套路。
一路查探着，又追着，離楚思九愈來愈近了。
……
連夜趕路，水寒冰繞過了青雲山，提前到達清水鎮。
一夜未眠，他的面色略有些疲倦，然而眸子依舊很亮。
在鎮上轉了兩圈，買了一匹成色還算可以的小母馬，牽着騎去通住密林出口的小路。
他與楚思九一起做過精準的核算，如果走得順利，最晚午時便能從這裏出來。
眯起眼，看一下天色，最多半個時辰，楚思九就該從裏面出來了。
密林中。
楚思九歡快地在一棵樹與一棵樹之間跳躍。
別說啊，剛開始的時候確實有些費勁，掌握技術要領之後，就愈來愈輕鬆，看準方向，馬鞭輕輕一揮，纏住。
再一扯，人就過去了。
所以，速度也是愈來愈快。
林中看不到太陽，她也不知道時辰，只是覺得前方愈來愈開闊。心裏頭暗暗喜悅，應該是快出去了吧。
又跳了幾回，大樹之間的距離也遠了，將馬鞭插回腰間，她爬到樹下。
痛快地拍一拍手，又回頭看了眼，心裏頭還有些慼慼然，那隻大黑熊應該不會跟了過來吧。
衣袖，她正欲往前。
突地，耳朵微動，似乎聽到遠遠的後面有細小的窸窣聲。
眸子凝起來，楚思九的心裏浮起些不好的預感。
千辛萬苦的跑出來，可千萬被逮回去哦。
擰着眉頭想了想，她覺得着急也沒用。踏踏實實地，拿出每日在梅花小院前跑步的勁頭，調理好呼吸，慢慢地跑起來。
……
東方昊已經追到了最後的那棵樹，馬鞭的痕跡消失了。
所以，她應該是下樹了。
他也擡頭看，此時太陽已經升得老高，透過密佈的枝葉，也有幾絲細散的光線落下。
“幾時了？”聲音很沉。
“快到午時了。”後頭有專門計算時辰的侍衛。
“追。”
沉定地下令。
一行人在林中穿梭。
楚思九聽到後面有聲音，而且愈來愈近，心裏頭着急，跑得依舊不緊不慢。莫得辦法，呼吸不調理好，一會兒更加跑不動。
所幸，前面已經可以看到小路了~~
呼呼地喘着氣，真的有些撐不住了。
突地，她眼前一亮，兩匹馬停在小路的邊上，其中一匹棗紅馬，油光放亮，四蹄賽雪……好眼熟啊。
擡頭看，淺冰藍的身影，更是熟悉得緊吶。
哽咽着，完完全全地體會了，紅軍二萬五千里長徵勝利會師時的心情。
“水寒冰。”她氣喘吁吁地叫着。
水寒冰正凝神靜氣地觀察着周圍的動向，聽到這一聲堪比天籟的聲響，身體陡然一動。
毫不猶豫地，翻身下馬。
“快，追過來了。”他說。
楚思九凝起最後一口氣，呼哧哈拉地跑到他面前。
“上我的馬，這匹快。”水寒冰將棗色馬牽到她面前。
楚思九已經累斃了，差不多是爬着上去的。
水寒冰皺着眉頭，在邊上看。
“追來了。”他輕聲地說。
楚思九蹭地直起腰，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猛地夾一記馬，又用力拍一記馬屁股，兩匹馬幾乎同時衝出。
“阿九！！！”身後傳來悲寂的喊聲。
似乎還有勁風掠過來。
楚思九累得不行，緊緊地抱着馬脖子，顧不得回頭去看。
水寒冰卻是猛得抽出寒劍，劍風起……
東方昊被迫停下步子，眼睜睜地看着楚思九趴在馬背上，向前疾奔着消失於他的視線中。
“王爺，您怎麼樣？”肖劍在後頭大喊。
他看到東方昊不顧性命地朝前追去，又有看到劍光閃起，驚得他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鳴沙也是一樣一樣。
一羣人奔上去，又不敢靠得十分得近，仔細地打量着他。
“阿九。”東方昊還在喃喃着。
她拼命得跑，都不肯回頭看他一眼。
“東方昊，我現在很恨你。”
“真的，我恨得牙都癢，恨不能咬下你一塊肉……”
東方昊失魂落魄地站着，耳邊不時地響起楚思九說過的話。
林間的風一陣陣地吹過來，拂動着他的衣袍，天地靜寂一片。
肖劍和鳴沙面面相覷。
心裏頭都是慼慼，如夫人當着王爺的面，與水寒冰一起離去。
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