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有想過，她極有可能在南地國。
他不打聽，但是他會分析。
A、楚思九低調，不願意與人客套交往，只想做個普通人，公主的頭銜對她沒有吸引力。她有生活能力，不需要倚仗北地楚家的權勢。所以，她是真的離開北地國了。
B、她斷然不會留在他的勢力範圍，所以，不會在大餘國。
C、她是與水寒冰、雲鴻一起消失的。之後，水寒冰出現在紅葉山莊，與雲朵成親後，便一起消失無蹤。
D、雲鴻出現在雲城，負責紅葉山莊與南地國的生意；
E、坐在他的位置上，內衛，暗衛，再加上肅王府原本的消息網，每日聽到的消息數量大的驚人。在他的潛意識裏，一直掛着一根筋，卻始終沒有聽到過楚思九的下落。所以，是有人特意封鎖了她的消息。若她在南地，段清揚會幫她幹這件事情。
所以，阿九在南地國，且在雲城附近。
這個念頭一直在他的心裏頭兜兜轉轉。這一回，就算沒有北戎皇帝橫着插進來這樁事情，他也會找藉口去雲城觀禮。
他說過，不會打探她的下落，也不會干擾她的生活。
可是他想去她呆的地方看看。
南地國是與大餘國不同的生活方式，看看那裏的房屋、道路、風景；嚐嚐那裏的食物；吸呼那裏的空氣，感受氣候環境溼度……他的腦海裏，方能構築出生活場景。
再將她的一顰一笑陷入其中，便能夠感知到她的存在。
雲城很大，這兩日，他帶了肖劍與幾個侍衛，在周邊閒溜達。
確實是一方好山好水的好地方。
阿九真會挑地方啊，若讓他來選擇隱居的地方，恐怕也會挑來這裏。
……
聖佛寺在雲城東郊，出城門十里路。
段清揚與他講，靜林寺的方丈慧能法師欲在此圓寂，若他有空，可過去一敘。
說到靜林寺，東方昊的眉眼暗了一格。
靜林寺是皇寺，父皇去世時，老方丈託詞年事已高，未有過來祝禱。如今，又選擇在異國圓寂？
不太正常。
有一段時間，楚思九老是與他叨叨，說慧能法師是個老神棍。
既然說他是神棍，必然是有些本事的。
看看去。
今日一早，他首先去那裏轉轉。
入到聖佛寺。
着人通報。
有小和尚領他進去。
慧能坐在一處神殿的門廊前，身體倚着柱子，鬍鬚皆白。
確實老了。
眼神很不濟，擡着眸子看了他老半天，才微聲嘆着，“皇上駕到，有失遠迎。老和尚腰骨痛，站不起身，恕罪恕罪。”
東方昊不在意，在他邊上撿了個合適的臺階坐下，“慧能法師乃得道高僧，不必拘泥俗禮。”
慧能呵呵笑起，“皇上年少勢重，乃大餘國之福。”
東方昊默默不語，眸子裏淡寂。
慧能半仰起頭，漫不經心地瞟着他，“皇上，老和尚曾經是靜林寺的方丈。您知道的，靜林寺的方丈都會看天象。老和尚快要圓寂了，這手絕活，要帶去地底下了。”
原本挺神祕的一樁事情，被他這麼一說，就象個王婆在賣瓜似的，聽着彆扭。
東方昊有涵養，淡“唔”一聲，“方丈有話交代麼？”
慧能撓了撓頭，眉頭蹙了一記，“前幾日，南地國新晉禮親王段清揚，過來聽了一卦。皇上有興趣，可以去問他。”
東方昊冷冷看他，“慧能法師，你是大餘國靜林寺的方丈。”
？
慧能法師嘆息，“莫得辦法，段清揚太叨叨，老和尚受不了。只好拿偈語打發了他。”
這個東方昊是信的。
“方丈沒有別的話講麼？”
“城北有一個莫家村，村口那戶人家做的‘莫家水晶糕’，老和尚想起來就流口水。皇上若能給打包幾塊過來，老和尚死而無憾了。”
話音剛落，他的眸光陡然黯淡下去，整個人的精神氣跟着散了些。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成全老和尚，亦是成全皇上。”他輕聲道。
東方昊訥怔地看他，心裏頭浮起好些異樣。
……
所以，是慧能法師指引他來見阿九。
“建成，快馬加鞭，將‘莫家水晶糕’送去聖佛寺給慧能法師。”
“是。”
一騎快馬奔出。
肖劍湊上前去，輕聲道，“臣去探探？”
東方昊搖頭，他答應過不打探不打擾，能夠看到阿九，他已經很滿足了。
看背影，她胖了些。
家裏頭鬧喜的那個孕婦，應該是雲朵吧。
她和他們住在一起。
雲鴻？也是與他們住在一起麼？
心裏頭緊起，似乎有一隻手捏住了他的心臟，老半天也呼不出一口氣。
難受。
沉一口氣，他又捏了捏那錠小銀子，那上頭有阿九的溫度。
“水頭村後頭有一條河。”
肖劍愕然地點頭，“莫家娘子講，河對面是水龍村。”
“去水龍村。”
東方昊想看看楚思九住的村莊，河對面應該能夠看到全貌。
“是。”肖劍立時應下。
兩年前，他被封了個大官—一品領侍衛大臣。有了這個名號，東方昊爲他挑了翰林院學士的嫡女做妻子，對方知書達理，成親後沒多久，就生了個大胖小子，日子過得挺和美。
也因此，他的心思細膩了好多。
對於東方昊的這種欲走還留，欲說還休的情緒，理解得透透的。
……
莫家村與水頭村，只隔了幾條路。
去水龍村，卻要繞不少的路。
主要是那條河比較寬，比較長，據說可以通去南疆異族。就是在大典上看到的那些穿得象孔雀似的部族。
不過水頭村這一段是淺灘，只能通竹筏，不通船。
往東南過去五里，有一個碼頭，那裏魚龍混雜，坐上船，想去哪裏都可以。
肖劍對這裏還比較熟，早年，他幫東方昊操辦過一段時間的茶葉生意，在這邊的河上來回走過幾次，當時月梅也在。
仔細想想，他便是在這裏對月梅動了心。
苦笑。
對於執迷不悟的人，他無話可講。
……
繞來繞去，一個時辰後，終於到了水龍村。
風景也是美的。
“如夫人真會挑地方。雲城附近，數這裏的風景最好。而且離雲城近，行事也方便。”
肖劍也看出這裏的好處了，由衷地點個贊。
“是段清揚找的。”東方昊淡淡道。
肖劍怔一瞬，立時又悟了。
“禮親王與如夫人的關係好，當年全靠如夫人開導他。”
東方昊默默不語。
挑了一塊大石頭坐下，眸子掃着河對面的風景，猜度着楚思九會從哪一處房舍裏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