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風在山間梭巡，拂過面頰時，涼颼颼。
司空影獨自坐於溪邊，微眯着眼睛，神情略微帶了些惘然。
莫名地來到這一世，過了將近三十年的清心寡慾的生活，原本以爲，會如這般地終老山間。
然而，原來，還是會有念想。
當那個獎品出現在面前的時候，會不顧一切，挖空心思，又不擇手段地將她搶來身邊。
快要失去時，又會不甘心地想要繼續將她留下。
所以講，不到最後關頭，誰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樣的人？會做出如何瘋狂的事情？
苦笑。
身後有腳步聲。
緩緩地走過來，又停下。
“我還記得這一世的事情，所以，你是打算放我出去了，是吧。”聲音清亮又淡定。
司空影沒有回頭，淡然道，“東西都理好了麼？”
楚思九答得快，“理好了。”
司空影淡淡地撩開脣角，回眸看她，“那就走吧。”
楚思九輕“嗯”一聲，又小心地看一下他的臉色，“我還沒喫早飯。”
司空影鳳眸微微一眯，玩味地問，“你確定要喫早飯麼？”
“不用不用，出去喫也一樣。”
楚思九黑幽幽的眸子左右搖擺着，急急地往左邊跨了一步，“是往這個方向吧。”
司空影抿脣看她，“你很專業，觀察得很仔細。”
楚思九嘿嘿，不好意思地彎起眉，“前世我也玩野外生存，定向越野，攀巖等等的嘛。”
司空影不語，雙手挽在背後，往前走。
楚思九跟在後頭，嘴裏頭叨叨叨。
“我之前說的話，都是算數的。以後你就是我的孃家人，東方昊不敢欺負你的。還有云鴻、水寒冰，都是這一世的頂尖的人精，你們住得近，可以常來常往。其實吧，我覺得你學物理的，在紅葉山莊這種地方，專業對口，絕對能找着樂趣。人吶，說到底是羣居動物，就算是躲清靜，一年之中也要有幾個月出來放放風。這裏的冬天多冷啊，就算你是武林高手，不怎麼怕冷，也不必要把自己搞得象只熊一樣的冬眠嘛……”
司空影突地停下步子，轉頭看她，“你話這麼多，東方昊能忍你？”
楚思九不樂意了，啐他，“他是我老公，他不忍誰忍？再說了，我還忍他名下掛了辣麼多女人呢。”
司空影冷笑起來，轉過頭繼續走，“虧你還是前世的人。”
楚思九又不樂意了，“只是掛名的，一個都沒睡過。”
“大皇子怎麼來的？”
“偷人偷來的。”
“唔？”
“真的，慕容晴雪膽子真夠大的，不過我敬她是條女漢子，敢做敢拼。”
“偷的誰知道麼？”
“東方昊猜是東方俊。”
“他跟你說的？”
“我猜的。”
“這種事情，你們玩猜猜樂？”
“不然怎樣？這一世又沒有親子鑑定。你不知道啊，東方俊當年有多癡迷慕容晴雪！在當時的情況下，慕容晴雪能勾搭的也就是他了。反正我也是猜的，對不對的，不負責任。”
司空影目光閃了閃，不語。
繼續走路。
楚思九吐吐舌頭，跟在後頭也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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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默默地走了一段山路。
楚思九愣一瞬，猶疑地看他，“有問題麼？”
司空影眸光微沉，淡淡道，“迄今爲止的還沒有問題，否則我不會讓你出去。”
楚思九得意地揚起脣，“若不是知道他對我死心塌地，我哪會與他一起。早就蹦躂得遠了。”
司空影冷瞥她，“這一世的人與咱們的觀念不同，他是皇帝，可以名正言順地坐擁三宮六院，現在你貌美如花，日後呢？”
楚思九心裏感慨，面上卻是自然。
“這個問題我早就想透實了，男女之間的這檔子事情，叫作你情我願。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那就在一起。萬一個萬一，那就一拍二散。我有銀子我怕啥？男人這種生物，靠防是防不住的。前世不也如此麼？”
司空影黑眸子瞍她一眼，“你倒想通。”
楚思九哈哈一笑，雲淡風輕地揚一記眉，“這個不叫想通，是生活原本就是如此。”
司空影蹙一記眉，“前世時，你也是這般想的麼？”
楚思九愣一愣，“不知道哎，那會兒整天想着考試、設計和玩兒，還沒輪到想這些。”
司空影瞥他一眼，沒有說話。
不多時，二人走到一處山壁，前方有一個小山洞。
“到了。”
司空影幽幽地看她，聲音淡然，“過些日子我會離開這裏。”
“啊？”
楚思九的心頭驀地升起些捨不得，“這地方你花了不少心思，廢了可惜了。”
司空影笑笑，“狡兔三窟，象這樣的地方我有好幾處，分散在央洲大陸的各個地方。”
“你牛掰啊。”楚思九揚起眸。
司空影面色複雜，“人活兩世，總歸會多些想法的。我有炸藥的配方，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太多。過幾年，等事情淡了，我會與你聯繫。”
楚思九想想也對，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主要是北地國那裏知道的人太多，若是與你聯繫起來，難免會起風波。不過你放心，我的人是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擡了擡下巴，楚思九鄭重地與他保證。
司空影微微笑起，言語卻是犀利，“我會看着你的，若東方昊欺負你，我把他的皇宮給炸平了。”
楚思九心裏頭感動，難得地吭哧起來，“司空影，我會……我會想你的。”
司空影勾起脣，突地扯過她，緊緊地抱了一記，“我也會想你的。”
告別是傷感的。
短瞬的尷尬後，司空影領她進去，穿過一條人工甬道，前面是一道木門。
“推門出去，外頭是紅葉山莊周邊的山區，現在，有很多人散在其中找你。前天，東方昊也來了。”司空影淡聲道。
楚思九“啊”一聲，沉默片刻，她輕聲道，“那我走了。”
司空影不語，兩人都有些傷感，靜靜地站着。
良久，司空影從袖管裏抽出一塊布，“掩在頭上，推門的片刻，會有很多泥土下來。”
接過布。
做好準備，門一開，楚思九急急地竄出去。
後頭的門關上了，泥土“唰唰”地往下落，瞬間，便覆滿了。
……
楚思九面色驚疑，若有所思地站在山樹婆娑的光影之下。
若她沒有聽錯，方纔司空影有對她講，“再見，柳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