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小千歲 >第95章 弱肉強食
    “怎麼不看了?”天慶帝說道。

    詹長冬說道:“不必看也知道下面這些寫的是什麼,無非就是彈劾微臣以下犯上,私藏私鹽賬冊,阻礙辦案之類的東西,說不定還有那麼幾個人挖出臣在江南爲官時與人勾結或是貪污受賄的黑幕,想要陛下嚴懲微臣。”

    天慶帝聞言看他:“那你做過嗎?”

    “貪污的事微臣沒做過,若是做過微臣也不至於落到多年只能當個府佐的憋屈,至於與人勾結……”

    他神色坦然,“微臣要是沒點兒手段人脈,當初被人構陷時早就一蹶不振,又怎能糊弄着朱英替微臣出頭,將臣留在他麾下。”

    “你倒是坦白。”天慶帝失笑。

    見眼前人跪着時背脊挺直,面對那一堆彈劾的摺子臉上也沒半點慌亂,他揮揮手,“起來回話。”

    詹長冬起身。

    天慶帝將魚竿放在一旁,回身時廣袖收攏垂於一側:“你既說當初你落難時是朱英替你出頭,後來又將你庇護麾下,你這次卻將他告上朝堂,甚至主動將他罪證呈交給朕,你就不怕被人說你忘恩負義?”

    詹長冬聞言扯扯嘴角:“若陛下知道當年崔樂誣害微臣時,那從微臣府上搜羅出來的髒銀就是朱英命人塞進去的,就該明白微臣與朱英從來沒有什麼恩義可言。”

    那時候他身爲漕司提舉,是與朱英爭奪副總督位的關鍵人選之一,栽贓陷害的事情崔樂雖是主謀,可朱英也乾淨不到哪裏去。

    若非他早就替自己留了退路,讓朱英看到他身上有利可圖,朱英又怎麼可能替他說話?

    “朱英替我出頭,庇護我於麾下,不過是因爲我於他而言還有用處,能幫他壓住漕司其他人。”

    “他施恩於微臣,利用微臣替他排除異己,爲的不過是自身利益,若弄死了微臣能讓他平步青雲甚至更進一步,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出賣微臣,拿着微臣的命去當了他的踏腳石。”

    “微臣如今所做,不過是他曾經做過的事情,比起他們誣害構陷憑空捏造,微臣至少從沒有冤枉任何人。”

    詹長冬對着天慶帝說話時也並沒太多惶恐,反而直白的有些過分,

    “世間之事,弱肉強食,獵戶獵狼,狼食獵戶,全憑各自手段。”

    “從微臣當年離京那一日開始,微臣就已經明白這個道理。”

    天慶帝自從登基以來,無論是皇親權戚還是朝中衆臣,哪怕再有心機的人在他面前時也都是表現的純良,倒還是頭一次有人在他面前將弱肉強食說的這麼理所當然的。

    他擡頭看着詹長冬時眼中多了幾分打量:“你這般說話,不怕朕覺得你野心過重?”

    詹長冬聞言說道:“朝中爲官的人,有幾個野心不重,又有幾個不想往上爬的?臣在京中一無所有,這次得罪了朝中上下,又糊弄了太子,若是不能得陛下青眼,大抵也是沒命活着離開京城的。”

    “臣想要回朝,想要成爲人上人,總得拼上一拼,說不定陛下英明,看在微臣坦誠的份上就對微臣另眼相看了呢?”

    天慶帝像是被詹長冬突如其來的馬屁給逗樂,笑罵了句:“揣度聖意,朕看該是要了你腦袋纔對!”

    蓮臺上有八角掛頂,上面掛着風鈴。

    有風吹過時那鈴鐺搖晃時發出清脆響聲,湖中水波盪漾泛起漣漪時,陳寅也是忍不住擡頭看了眼詹長冬,然後伸手將手中魚竿挪了挪。

    天慶帝就那麼看了詹長冬許久,才收回目光: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朕要是不護着你倒成了昏君了。”

    “漕運之事你檢舉有功,都察院缺了個僉都御史,你去頂上吧,往後留在京中好好辦差。”

    詹長冬跪下說道:“微臣謝陛下!”

    ……

    詹長冬在蓮臺並沒有久留,領了差事之後就轉身離開,等他走後,天慶帝才重新靠在藤椅上,將魚竿扯了回來抖了抖魚線在手中握着。

    見身邊老人慾言又止,他開口:“元輔想說什麼?”

    陳寅開口:“陛下先前不是有意想讓徐大人接了都察院的差事?”

    天慶帝聽到徐立甄時神色冷淡了些:“朕對他委以重任,他卻在江南辦事不利,將私鹽案鬧的沸沸揚揚,險些亂了漕運根基,再讓他入都察院難以服衆。”

    陳寅倒是無所謂誰入都察院,他只是不太喜歡詹長冬行事:“可是陛下,這詹長冬目的性太強,漕運大亂有他一份功勞,他私藏賬本,鼓動朱英阻攔徐立甄辦案,爲着的就是想要讓陛下將此案挪回京中。”

    “此人私心太重,爲着一己之慾攪亂朝堂,今又巧言令色,實非良臣。”

    天慶帝聞言倒沒動氣。

    陳寅是先帝留給他的輔政老臣,在他年少時曾經教導過他,也是朝中最爲忠心於他的人,見他眉心緊皺的樣子,天慶帝卻是說道:“朕倒是覺得他聰明,雖然有些心思,倒也是個明白人。”

    就像是詹長冬說的,朝中爲官的,有幾個不是野心勃勃想往上爬?

    爾虞我詐不斷,勾心鬥角常有。

    只是跟那些人藏在暗處爭鬥表面上一派和氣不同,詹長冬把事情都拉到了明面上來。

    天慶帝不是看不懂詹長冬在私鹽案上做的手腳,也不是看不出來他圖謀什麼,可不管詹長冬做了什麼,最後的結果於天慶帝而言都是好的,讓他一舉拿了朱英和郭躍光,收回了漕運上的權利。

    最重要的是,詹長冬一舉得罪了所有人,將他自己所有退路全部斬斷。

    詹長冬想要留在朝中,想要保住自身安寧,就只能依附於他。

    天慶帝說道:“詹長冬當年是父皇欽點的榜眼,若非後來惹惱嬴姮也不會被調遣出京。”他還記得詹長冬那會兒佔着六科給事中的位置,指着嬴姮鼻子破口罵她的樣子,“他是個有本事的,留在漕運當個府佐委屈了。”

    “可是陛下……”

    陳寅開口還想要說些什麼。

    天慶帝就突然一拉魚竿說道:“有魚上鉤了。”

    陳寅朝着水中看去,就見天慶帝拉着魚竿後揚時,那魚線拖拽着一條紅色鯉魚上岸。

    旁邊的幾個內侍連忙手忙腳亂地上前想要將魚取下來放進桶裏,卻被天慶帝揮手避開,他拉着魚線將餌勾取出,瞧了眼手裏的大胖頭魚笑了笑後,捏了捏魚鰭就直接將其扔回了水裏。

    “元輔,這池子裏的魚從來不少,貪喫的才容易咬鉤,朕不缺這點魚食,只要它們不跳出這池子,有些小心思也無傷大雅。”

    陳寅嘴脣動了動,看了眼天慶帝重新拋回水中的魚餌,嘆了聲便也沒再多說什麼。

    他知道,那詹長冬是入了陛下的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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