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書院裏待了十日,除了陪着鄔老爺子他們,其他大多時間都能瞧見這師弟的身影。
等嬴姮從書院離開的時候,對這師弟還頗有不捨。
馬車晃悠悠地離開山門前,雲栽瞧着遠處站着的俊美青年,忍不住道:“公主,您是瞧上了這薛公子?不如將人帶回府裏,省得您這般不捨……”
“你當本宮是土匪,見個漂亮的都往府裏搶?”
嬴姮收回目光乜了雲栽一眼,“薛忱有才,又懂變通,人不迂腐又有能力,這朝裏頭眼瞎最缺的就是他這般年輕官員,連老師都對他讚不絕口,他的將來在朝堂,你家公主我要是真將人弄回後宅,就算不天打雷劈,老師也得打死本宮。”
再說她欣賞薛忱,是想着將來能舉薦他得個好前程。
她將人當成朋友、師弟,可沒生出半點兒旁的心思。
嬴姮懶洋洋地靠在車邊說道:“薛忱本就是小三元,後來鄉試又得了頭名,若是今年會試還能穩得住,等殿試時那狀元的名頭就是板上釘釘。”
科舉之事本就是爲朝廷選拔賢能,六元及第的盛世自大業開朝都還從未有過。
能出個小三元常有,可如薛忱這般一路到了鄉試還是解元,若他會試還能再得了頭名,殿試時只要不是太差,哪怕爲着將來史書之上能跟着沾上一筆,皇帝都肯定會點他爲狀元,推一個六元及第,舉世相賀的文曲星出來。
“我觀他於政事上頗有見地,又有老師從旁指點,會試頭名也不是不可能,六元及第的人才搶回府裏去當面首,你家公主我還沒那麼喪良心。”
雲栽頗爲可惜:“可薛公子長得真好……”
“花癡吧你。”
嬴姮朝着她腦袋戳了一指頭,笑着朝軟墊上一趟,“咱們喜歡美人沒錯,可也講個你情我願,別招好人家的兒郎。”
……
回了京城之後,嬴姮讓府中的人給薛忱送了些書過去就忙碌了起來,朝中出了樁大事,她每天奔波着替皇帝處理那些事情,好不容易回府時又各色美男環繞,幾乎要將書院那“美人師弟”給忘了個乾淨。
直到初夏時,會試結果出來,聽聞薛家六公子連奪五元再得榜首,她才恍惚想起當初相談甚歡的師弟。
金殿之上,殿試之時。
薛忱一如她所想得了皇帝欽點的狀元,六元及第的盛事,哪怕是嬴姮忙的腳不沾地,每日耳朵邊上也多有人提及。
等到宮中瓊林宴時再見薛忱時,瞧着錦衣玉面被諸人環繞的青年,嬴姮頗有些自家師弟出息了的與有榮焉。
教出個六元及第的狀元,還有個頗爲出色的榜眼,老師怕是臉都能笑開了花兒。
“參見永昭公主。”
一衆朝臣見到嬴姮過來紛紛行禮,嬴姮讓人起身之後便走到薛忱身前,“恭喜啊,薛師弟。”復又扭頭看向一旁比薛忱稍矮一些模樣也頗爲好看的青年,“還有詹師弟也是,恭喜。”
詹長冬早前沒在書院見到過嬴姮,後來倒是聽人提起過她去書院的事,聞言只說道:“多謝公主。”
薛忱垂眼瞧着許久未見的女子,溫聲說道:“老師很惦記公主。”
眼瞅着周圍朝臣都是朝着他們看來,她只淡笑着道:“本宮近來事忙,待到閒暇時再去探望老師,今夜是你和詹師弟大喜,本宮過來蹭杯酒水喝,你們隨意,諸位大人也隨意就是。”
薛忱見她不似書院中熱切,反而轉身就走。
他突然開口:“公主。”
“嗯?”
嬴姮回頭。
薛忱道:“師母託我給公主帶了些東西,待會兒瓊林宴後不知公主可否有時間?”
嬴姮詫異揚眉,見他神色平靜仿若當初在書院時,她點點頭:“行吧,宴後本宮等你。”
薛忱輕“嗯”了聲。
嬴姮轉身去了皇子席間,跟其他人說笑起來時,周圍那些朝臣瞧着薛忱便多了幾分意味深長。
詹長冬分明能感覺到周圍那些人的熱情之中夾雜了點其他什麼東西,等着脫身入席時,朝着身旁的薛忱就壓低了聲音:“往日見你不是清高的很,對宮裏頭那些皇子都不假辭色,如今怎主動討好永昭公主?”
薛忱說道:“我何時討好?不過是替師母帶點兒東西……”
“你當我信你?”
詹長冬也拜在鄔善門下,當初跟薛忱同時離開書院回京赴考,他能不知道師母有沒有讓他們帶什麼東西?更何況他們這都回京兩個多月了,有什麼東西不能叫人送去永昭公主府的,偏要選在現在親自送?
詹長冬跟薛忱互掐多年,二人平日裏也各自看不順眼,他陰陽怪氣地說道:“我可提醒你,這滿京城都知道永昭公主的事情,她可不是尋常女子,你但凡珍惜你這六元及第的好名聲就別跟她走的太近。”
他不置喙永昭公主肆意放蕩的生活,可也絕不想讓自己沾上那名聲。
薛忱淺笑:“我知道,多謝詹師弟。”
詹長冬瞬間翻了個白眼:“誰是你師弟,我比你年長!”
……
瓊林宴後,嬴姮並沒急着離開,她倒也沒遮掩跟薛忱說話的事,領着人便慢悠悠地走在出宮的甬道上。
周圍有人朝着這邊窺看,嬴姮早就熟悉了那些打量的眼神,一邊享受着微醺的酒意,一邊踩着月色跟身旁男子朝外走着:“師母讓你給我帶什麼了?”
薛忱說道:“師母沒讓我帶,只是剛纔見公主不願與我說話,所以尋個藉口。”
嬴姮扭頭眉峯輕挑,見他有些黯然的模樣,像是在無聲控訴她疏遠,她解釋說道:“不是不願跟你說話,而是朝中有不少碎嘴子的朝臣,你剛被欽點狀元,陛下又極爲看重你,前程似錦需要個好名聲。”
“你也知道我那些事,朝裏頭那些個御史沒少彈劾,你跟我人前走的太近不是好事。”
她不避諱自己的事情,
“老師好不容易纔教出你這麼個六元及第的狀元郎,我可不想讓你那好名聲折在我身上。”
薛忱瞧着她眉眼微醺的模樣,只平靜說道:“名聲本是身外物,我若在意,當初書院之中也不會與公主往來,況且前程似錦靠的是本事,若只是旁人閒言碎語幾句就委頓不前,那也跟公主無關,是我自己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