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陣的灰塵,從鐵門下的遞飯口,擠了進來。
有着火牆的房間裏,溫暖可人。
肖塵從牀邊站了起來,臉上掛着一絲苦笑。
走到段世雄的身前,伸出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後送進來的飯菜,你就放心的喫吧。”
“什麼時候放我出去?”段世雄擡頭。
“出去幹嘛?送死嗎?等我將此案查清,所有的涉案人員全部拿下,你就可以放心的出去了。”
走出門外,一股寒風襲來,順着脖子,灌了進去。
肖塵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急忙將衣領豎起,順手將身後的鐵門帶上。
眼疾手快的守門校尉,在肖塵鬆開鐵門的瞬間,早已將一個巨大的鐵鎖,掛在了上面。
雙手使勁,“砰”的一聲,大鎖鎖在了鐵門之上。
一直在外守候的役長段天明,湊了上來。
“怎麼樣,招了沒有?”
“嗯。”肖塵點點頭,“不過,和沒招沒有區別,他什麼內情都不知道,就是一個被人做成障眼法的糊塗蛋。”
“這樣啊,白忙活一趟。”段天明伸出手,邊走邊拍打肖塵後背上,在房間牆壁上,蹭到的塵土。
“也不算白忙活。”肖塵搓了搓雙手,又張開嘴巴往手上哈了幾口氣,“至少,可以斷定,那延慶衛指揮使黃安良,參與了此事。”
“要不要,抓捕黃安良?”
段天明看向肖塵,低聲問道。好像對方纔是十三役的役長,而自己只是一名跑腿的校尉一般。
“不急,現在對於黃安良的罪行,我只是推斷而已。若是想抓捕他,並且讓他開口,必須有人出來指證他。”
“指正?你是說,那段世雄什麼都不知道麼,怎麼指證?”
“段世雄不知道,可他的夫人黃氏知道啊,而且知道的還不少。”
段天明一驚:“這女人這麼厲害?難不成是黃安良故意安排,潛伏在昌平州衙的?”
“這個不知道,明天你將她提審一下,看看能不能讓她招供。”
“爲什麼是我?你不是審訊犯人有一套麼?”
“這是個女人,我沒有經驗,你不審誰審?記得還在錦衣衛的時候,對付女人,可是你的強項。”
肖塵咧着嘴,嘿嘿的笑出了聲。
“走走走,先回去。這街上冷哇哇的,回去弄壺熱酒,暖暖身子。”
從後面給了肖塵肩膀一拳,二人朝着十三役的駐地走去。
走進十三役段天明的那“豪華”單間,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火紅的爐子,向外散發着陣陣熱量。
“這幫二貨,給爐子里加這麼多的木炭,這是想烤死我啊。”說話間,段天明將身上的東廠制服一脫,一把就扔在了牀上。
穿着貼身單薄的衣服,將牀後面的一個木箱,拉了出來。
從裏面取出一瓶,用泥巴封住了瓶口的燒酒,轉身揭開火爐邊上那熱水壺的蓋子,將那壺燒酒,放了進去。
“今天在廠公那裏,雖然都是些貴重的東西,可我喫不慣,更是沒有喫飽。”嘴裏嘟囔着,又將桌上的一個飯盆揭開,下面是一大盤散發着香氣的精瘦肉。
肖塵的身上,穿的原本就單薄,進門並沒有感覺多熱,在段天明忙活的時候,直接躺在了那可以來回搖晃的躺椅上,閉目養神。
兩隻胳膊隨意的放置在扶手之上,任由兩隻手隨意的耷拉下來。
“人家那叫品味生活,我們要的是填飽肚子,能一樣麼。”肖塵閉着眼睛,回了一句。
“你的意思,你喫飽了?”伸手撕了一塊瘦肉下來,原本打算遞給肖塵。
聽他這麼一說,轉而塞進了自己的嘴巴,大口的咀嚼起來。還故意發出一陣陣巨大的“吧唧”聲。
“哎,你這麼做可就不地道了哈。”肖塵腰部用力,“噌”的一下坐了起來,“說好的有難同當,有福同享,你可倒好,一個人坐這喫獨食。”
伸手將盤子裏的那塊瘦肉,奪了過來,從上面撕下一大塊,重新躺下,閉上眼睛,慢條斯理的喫着。
“嘿嘿,我還以爲你喫飽了呢。”段天明將那滿是油漬的指頭,放進嘴裏嘬了一口,又將手伸向了盤子。
“唉,那些東西,怎麼能喫飽呢,我壓根連喫都吃不了。要不是以前辦案,跟蹤一名貪官到了飯店,我都不知道,那帝王蟹的肉,就藏在那殼子底下。”
“咱倆一個德行,不過你比我強點。我也是看着你咋喫,現場學習的。”段天明哈哈的笑着,嘴角溢出一片嚼碎的熟肉粉末。
“所以啊,我們這號人,就不適合做官。看似排場的酒席,一頓下來,花錢不少,肚子卻沒喫飽。心疼不說,肚子他不答應啊。”肖塵晃動着搖椅,閉着眼睛說道。
聽見做官倆字,段天明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將頭看向那,隨着肖塵的搖晃,吱吱呀呀作響的搖椅。
“你說,今天廠公答應,若是此案偵破,將我們提升爲千戶,百戶。這只是隨便說說呢,還是他真的,就這麼想?”
“你認爲呢?”肖塵反問一句。
“我這不是問你呢。我可揣摩不來,廠公大人說的話,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說說而已。”
“他今天說的,都是心裏話。你完全可以相信。”肖塵眼睛都沒睜,自顧自的往嘴裏,塞了一塊瘦肉。
“哎呀。”段天明深吸了一口氣,將身子坐直,擡起腦袋看向屋頂。
“若是我們真成了東廠的千戶,百戶,那錦衣衛的那些曾經排擠我們的人,會不會從此以後,見了我們刮目相看。”
搖頭晃腦,段天明似乎已經開始享受這種感覺。
肖塵坐了起來,將手中的瘦肉殘渣,一把砸了過去。
“你就這點出息,你忘了廠公大人說的,皇上建立這東緝事廠,目的是什麼?”
“是什麼啊?見了廠公我就心虛,沒注意聽。”段天明尷尬的笑了一下。
“監督並制衡錦衣衛,同時,清除一切對朝廷心懷叵測的個人,或者勢力。”肖塵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你的意思,東廠的權力,比錦衣衛大?”
“不是我的意思,是皇上的意思。”
“哎呀,皇上對我們東廠可真好。我若是做到了理刑百戶,即便是錦衣衛的千戶和我打招呼,我都不搭理他。”段天明高傲的擡起了頭。